李攸烨自然也看到了山下的情况。这个阵仗,说是招安,未免牵强,说是围剿,也未免小题大做,唯一的解释,便是另有目的,而站在李攸熔的立场来看,这目的多半是和自己有关了。
“看来来者不善啊!”追上来的纪别秋不禁叹道。
“他们在下面喊的什么?”权洛颖似乎听到下面有声音。众人都侧耳去听,确实有声音,是从对方阵营里传来的。
“山上的百姓听着,逆臣胡万里勾结曲阳郡守江衍通、郡尉梁汉勇,目无君父,煽动百姓谋反叛乱,罪不容诛,皇上已经下旨,命韩王殿下率兵平叛,韩王殿下念尔等是受其蛊惑,特令下山投降者,可免一死,倘若仍执迷不悟,则以同罪论处,绝不姑息!”
“他们已经喊了一早上了,现在又开始喊了!”梁汉勇皱眉说道,脸色凝重地看着李攸烨:“之前与李善念交手之时,他并不知道我们的来历,所以弟兄们敢和他正面对抗,但现在,他们已经弄清了我们的身份。私自调兵本就是大罪,如若再加上和朝廷的兵马对抗,那就真成了谋反作乱!”
“混蛋!”被激怒的江玉姝眉毛一竖,拔出身上的剑,跳到下面的一块巨石上,直指着山下的那帮喊话的士兵,破口大骂:“你们嘴巴给我放干净点,竟敢污蔑江家人谋反,你们长了几个脑袋,再在这里胡说八道……本小姐饶不了你们!”说着,就要下去与其厮杀。还好陈越及时出手,纵身跳下将她拦住,才不至于被那疾啸而来的羽箭划伤。
“岂有此理!”江玉姝被彻底激怒,而那射箭之人却已闪身进了大帐,不见了身影,陈越冲她摇摇头,提醒她不要冲动。而此时,权洛颖和杜庞却同时惊变了脸色,异口同声地低呼:
“怎么可能?”
“怎么会?”
惊愕地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读到相同的骇然。方才闪身进入大帐的人,如果他们没有看错的话,竟然是颜睦?!他居然还活着!
两人的反常表现引来周围人的疑惑,纪别秋就站在杜庞旁边,刚才他的呼声,他第一时间便听到了,此时正不解地看着他。而杜庞却担心自己的独断专行引起李攸烨的怀疑,并不敢将实情吐出,因此只尴尬地笑了笑,极力掩盖着心里的纷乱思绪,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然而他的内心终究无法彻底平静。他自信这一生从未失过手,从颜穆胸膛穿过的那一刀,他下了十成的力气,他不该还活着!
与他同样处于震惊之中的权洛颖,心里正涌起强烈的不安。她似乎浅浅地意识到,在一切平静的表面下,有一场阴谋正悄悄向她们降临,李攸烨的坠崖只是这场阴谋的开始,而颜睦的“死而复生”却远远不是结束。
众人的疑惑没持续多久,便被山下越来越刺耳的吆喝声夺去注意。然而敌我悬殊的场面,又让人无可奈何。所有人又转头看向李攸烨,包括此时胸腔已被怒意填满的江玉姝。此次江家被牵扯进来,最终的矛头指向谁,不言而喻,按说李攸烨的反应应该是最为激烈的一个,但她却一反常态地陷入沉寂。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连江玉姝的情绪都在她的沉默中被耗尽戾气,而李攸烨脸上却仍然毫无动静,她仿若化成一座静止的雕塑,周身弥漫着一股罕见的冷静。
这是她在深思的惯常表现。
纪别秋的视线在每个人脸上扫过,依稀可辨出众人目光里的沉重。谁都能看懂,方才颜睦的那一箭明显是在耀武扬威,难道他认为他已经胜券在握了吗?
他究竟有多大把握呢?
从清晨到日暮,敌方的阵营都是毫无动静。等到天色漆黑成一片,山上的弟兄重新隐没身形,梁汉勇非但没有感到一丝安全,反而更加趋于紧张。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韩王殿下,现在整座山已经被我们包围了,何不趁势攻上山去,将反贼一网打尽?”燃起烛光的大帐里,颜睦对着坐在上位的一个二十多岁身披银色甲胄的年轻男子建议道。
那年轻男子此时正把玩手中的一枚雕刻着精致水纹的白玉杯,颠来倒去地看。白玉杯在烛火中反射出温润如华的光线。听见颜睦的倡议在一干部下中引起热烈响应,他略略用眼瞟了瞟他,漫不经心道:“那样多没意思!”下面顿时一片安静。站在一旁留着浓密胡须的贴身护卫,忽然咳嗽一声,这位年轻男子看了他一眼,撇撇嘴放下白玉杯,正了正脸色,又说:“本王刚刚上任,皇上便将如此重大的任务交给本王,岂敢有丝毫马虎!敌人的军力尚不清楚,现在未必是进攻的最好时机,况且颜舅爷刚刚伤愈,也需要适时休息,我看咱们今晚的议事就到这里吧,待本王拟出一个万全之策,会通知你们的!”
他的命令一下,没有人敢违背,因为他便是这支军队的主帅,朝廷刚刚册封的韩王,盛宗皇帝与惠太妃的次子,李戎泊。
虽然这段话说得漏洞百出,显然是他的托词,但是颜睦却拿他丝毫没有办法。他心里清楚此时不宜与这位新韩王斗硬,毕竟对方正年轻气盛,且手中握着军权,与他冲突只会坏了大事。于是便装作心领神会,同一干人退下,心里却暗暗考虑另想计策。
待到大帐彻底清净,本来还正襟危坐的韩王身子突然靠到椅背上,脸上呈现出一丝若有似无的不耐。而原本立于韩王左侧的护卫则站到了他面前,板起面孔,字正腔圆道:“韩王殿下,为将者,首先要在军中立足威信,才能统率全军,您方才的那番言行,岂是一军主帅该有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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