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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的另一边,太?上?仙门,乾峰峰殿。
夜晚的月光洒落在?竹林上?, 剑锋扫过落下的竹叶, 发出沙沙的割裂声。男人独自一人,点剑,刺击, 撩刃,一息一动。
也不知是风随剑动, 还是剑随风动。男人没有动用真气, 动作也不快,但?剑剑精准, 落叶如雨,他的剑也没错过任何一片,完全是一幅行云流水、游刃有余的模样。
直至风止,满地的竹叶也都全都被他分割成对等的两份,苏永义才?面无表情地将剑收入鞘中?。
年少时他也是仙门万众瞩目的剑修天才?,为了练出最美最准的剑,他能?斩竹叶从早上?一直到晚上?。
而如今他少年容貌未变,实力却已经半步大乘期的修真大能?,这种斩叶子的修炼,即使在?封闭五感的情况下,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种无聊的消遣。
是的,平时日理万机的乾峰峰主苏永义正在?自家后院竹林里砍叶子打发时间。
因为他在?等,等他当亲生骨肉疼爱培养的大弟子传音过来。
感受到手腕上?的玉镯微微发烫,苏永义立刻掐诀回到房间,走到一只青瓷莲花盆边。
这是他最近废了不小?的人情才?托炼器门的师兄帮忙铸造的画像水镜,只要将传音法器置于莲花盆中?,就能?从水面瞧见法器另一头传音者的样貌。
“出一趟远门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主动传音报个平安。苏雅这孩子一旦没了管束,就和脱了僵的野马似的,什么都能?抛在?脑后,也不知道有没有将平日的修炼功课全都落下了。”
苏永义一边心里想?着?,一边取下玉镯,轻轻放于水中?。
很快灵光乍现,覆盖整个水面,大弟子那?清冷恭敬的声音也传入了苏永义的耳边。
“弟子苏雅拜见师尊。”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永义微微恍惚。他正打算轻咳一声,端起为人师表的架子,却毫无征兆地语噎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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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苏雅拜见师尊。”见玉镯那?边久久没有回应,苏雅又一板一眼的再次站在?冷风里行了礼。
她?有些茫然地看向玉镯,这玉镯就像是苏雅上?辈子的“手机”。虽然功能?可能?没有那?么高级,但?是在?法诀灵力的加持下,是绝对不会出现类似“找不到信号”,或者“手机没电了”这样的问?题的。
“这是怎么回事??这传音手镯也没坏啊。”苏雅不明白为什么法器明明已经运作,却还是没有能?够听见她?师尊的动静。
“师尊,师尊,您能?否听得见弟子的声音?”实在?找不到原因,苏雅只能?双手捧着?手镯,再一次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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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永义站在?莲花盆边,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大弟子的声音清晰的传入在?他的耳中?,然而水镜里浮现出的画面却成了他无法开口说话的理由。
皎洁的月光如薄纱笼在?少女身上?,原本娇小?稚嫩的少女坦|露着?洁白的肩颈站立在?那?里,恭敬唤着?他,向他俯首行礼。
苏永义看着?月光下的红裙,那?是他没见过的服饰,鲜艳的红色将每一寸肌肤衬如白玉,而那?每一寸布料又将少女逐渐成熟的曲线勾勒的淋漓尽致。
苏永义第一次感受到他疼爱的弟子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他抱在?怀里的懵里懵懂的小?顽童,也不是过去那?个他打手训斥的灰头土脸的小?丫头。
她?已经到了碧玉年华,就像含苞待放的花朵,还未真正绽放的时候,却已经能?在?举手投足间流露出让男子蠢蠢欲动,心痒难忍的美貌与身姿了。
真是让人意外又恍惚,原来他一直疼爱着?的弟子居然已经出落得这样漂亮了。
在?即将触碰水面,那?如精雕玉琢过的指尖又在?克制中?收了回来。
“说吧,为师听得见。”苏永义直接背过身去,不再去看水镜里的画面。
说什么?不是师尊您传音给我的吗?苏雅脑袋有些懵,但?是她?也不敢去质问?苏永义,只能?自己琢磨着?师尊心思去回答。
“弟子谨遵师尊正在?西?方的皇家……麦吉蔻学院潜修,目前暂时还未找完全了解清楚这边名为‘麦吉蔻’的力量,还请师尊宗门再给弟子一些时日,若‘天’字任务调查有所进展,弟子定会第一时间禀报宗门与您……”
作为十年老弟子,关于汇报任务的套话苏雅早就烂熟于心,可以说是张口就来。
玉镯那?边,苏永义只是淡淡“嗯”了一声,那?“天”字任务本就是宗门“拐骗”他弟子的借口,他对此?并不关心。
“你?在?那?边过得如何?”比起什么狗屁“天”字任务,他更关心苏雅的状况。
“回师尊,弟子诸事?顺遂。”苏雅说。
“那?你?都碰见了什么事??”苏永义又问?。
碰见了什么事??那?可太?多太?多了,比如她?炼丹把别人的房子劈炸了,比如她?自作主张给师门添了位徒弟,比如她?昨天不声不响杀了个人……这些事?太?小?又太?琐碎,并且在?苏永义眼中?恐怕都是不务正业的闲事?,苏雅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讲给自家师尊听。
“嗯……弟子这几日参加了学院里的比武大赛,不辱师门教导,夺得魁首。”出门在?外都是报喜不报忧的,苏雅琢磨了半天,好像也就今日这巫师森林求生大赛勉强算个喜讯。
“你?在?中?原正派里便是首屈一指的天才?,赢下那?些蛮夷之族也是情理之中?的。”苏永义顿了顿说,“勿要沾沾自喜。”
“是,弟子谨记师尊教诲。”苏雅说。
“你?去了那?边之后,平日修行可有落下?”苏永义接着?问?,“自身修为可有精进?”
师尊的提问?让苏雅的心不由中?了一箭,回想?起前一晚她?还被酒醉的贝蒂抱着?,坐在?草坪上?看星星,苏雅就不由一阵心虚,知道自己今晚怕是少不了一顿责骂了。
见苏雅沉默不语,苏永义心里立刻就有数了。要知道苏雅就是他带在?身边长大的孩子,对方任何一个小?反应他都了如指掌。
“才?离了宗门这么短的时间,你?就变得如此?怠惰,这样散漫的秉性,你?让为师如何说你??莫不是以为出去之后,天高任鸟飞,我便没有法子,管束不了你?了吗?”
听着?师尊冷冷的口气,那?一句句咄咄逼人的话语,像是一把小?刀在?苏雅的嗓子眼上?刮。
虽然平日在?宗门的时候,苏永义也没少说教于她?,有时候她?做得不好,受得责罚也不少,苏雅从来都没有抱怨过。
但?是今天这短短几句,苏雅心里则憋上?了气。
苏雅心里是不平的,嘴上?她?可以骗自己什么放下了就当出来“带薪放假”,但?对于苏永义一声不响将她?逐到这儿魔法学院的事?,在?苏雅心里始终是一根没拔出来的刺。
她?不懂师尊怎么想?的?明明是自己让陈长老传话以师命逼自己离开,又说不再管她?放她?自由,这会儿又怪她?不重师长,不听管教起来了。
“若是师尊不放手,弟子这只鸟再有本事?也飞不了多高。既然已经将我赶去另一片天地,您又何必再提‘管束’二字,况且您不是已经承诺再也不管我了吗?”苏雅声音不由抬高了几分。
“我何时说过——”苏永义皱着?眉,他的话还没说,就被水镜那?边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
“苏雅,你?一个人在?这儿做什么?贝蒂正在?到处找你?。”阿尔法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苏雅愣了下,她?转过身,白色的外套已经披在?她?的肩膀上?。
“你?站在?外面穿这么少,难道不冷吗?”阿尔法说。
“我还好。”苏雅松开玉镯,套回手腕上?。
随着?灵光消散,莲花盆里的画面也在?水纹波荡中?化为乌有。
苏永义站在?莲花盆里,望着?水面,像个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
从小?到大,苏雅对他都是唯命是从的。整个太?上?仙门都知道他有个堪称完美的好徒弟。
然而今天他的好徒弟不仅出言顶撞了他,还一声不吭地断了与他的传音?
这种事?情放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没有人比苏永义再清楚的了,在?苏雅心中?他这个师尊是什么样的地位,只要是他愿意开口,就算是绝对不可能?达到的目标,那?个孩子都会赌上?性命为他做到……
她?为什么会穿那?样不成体统的衣服?刚刚那?个说话的男人是谁?与他疼爱的弟子又是什么关系?
还有他们刚刚在?说些什么?那?陌生的语言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根本听不懂!
澎湃如海的剑气猛地将门撞开,嗡嗡剑鸣让院外的竹林颤抖不止。黑着?脸的苏永义提着?剑向三清殿而去。
第五十三章
三清殿内, 掌门玄灵子正盘坐在蒲团上参悟冥想。寂静之中,殿内烛火倏然摇曳。玄灵子睁开眼,殿堂上两扇大门被无形剑气再次轰开。
“我才装上没几天的黄花梨大门……”玄灵子瞪大着眼睛看着地上的废材。
然而没等?他痛心疾首, 就见门外有人提着剑走了进来。
“永义啊, 你还未寝啊!这深更半夜的, 是谁招惹你了, 浑身上下带着这么大的杀气……”玄灵子摸着胡子,瞧着走?进来的男人。
“我要出一趟远门。”苏永义沉着脸说, “这几日?门派里有事掌门不必找我。”
“出远门?永义, 你这是要去哪啊!”玄灵子观察着男人脸上的神情?。
“我要去那个?学校。”苏永义没有隐瞒,“将苏雅接回来。”
“怎么好好的就要将苏雅接回来了呢?我听陈长?老说, 苏雅在?西方?的麦吉蔻学校不是待着挺好的吗?”不等?玄灵子说完,一把?长?剑已经插进了男人脚边的石板里。
“衣着不整, 披头散发?,不务正业,荒于修炼,目无尊长?,我若再不去接她回来, 她还不知要变成?什么荒唐的模样, 还有那个?男人,苏雅不过及笄之年,外面浪荡之人太多, 要是不小心被?人花言巧语骗走?了……”苏永义紧捏着拳头,想着莲花盆里的画面, 他恨不得现在?就漂洋过海, 将苏雅寻回来。
“永义,永义, 你且稍安勿躁。”玄灵子连忙劝慰几句,生怕对方?再将这三清殿给拆上一遍。作为掌门,他可是太清楚苏永义真实的秉性了,别看这几年一直在?门派里营造得是文质彬彬、重礼重德的儒师形象,想当?年对方?叛逆的时候,也是一人一剑就敢和整个?修真界叫嚣的杀胚,“这事情?还没弄清楚,你先莫要怎么着急啊!”
“那登徒子都敢碰到苏雅肩膀上,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一想到那画面,苏永义心里就有将那只手千刀万剐的念头。
听到现在?,玄灵子终于算是听明白了苏永义为何大半夜如此气愤了。
谁都知道乾峰大弟子苏雅是苏峰主一手带大的,两人虽无血缘,但关系亦父亦兄,与普通骨肉至亲无异。如今知道外面有男人对苏雅怀了不好的心思,苏永义肯定?是不会熟视无睹的。
“永义啊,我听陈长?老说那些西方?人行为举止与我们这儿大有不同,男女之间握手、拥抱,甚至贴面都只是一般的问候而已。”
“握手?拥抱?还贴面?!”苏永义的神情?绷不住了,三清殿的屋檐东都已经在?颤抖了。
“不,不,不,我不是指苏雅做了这些行为,”玄灵子发?现自己?说错话,立刻改口了,“苏雅是你的徒弟,那孩子懂规矩,知进退,再说了,以苏雅如今的修为放在?修真界也是横着走?的存在?,更别说那学校,那里哪有能强迫得了她的人啊!”
苏永义情?绪稍微稳定?了点,“就怕她被?什么妖人迷惑了心智。”
“这就更不可能了啊!永义,你莫不是糊涂了,当?初你叩请祖师爷出山给苏雅算卦,‘戊癸丙辛相交’,八字七杀情?劫,是苦刹桃花之命,虽为出类拔萃之才却注定?为情?爱所累,命格凄苦,不得善终。自那以后?,你不是便决定?让苏雅去修我派的太上忘情?道了吗!她怎么可能轻易被?他人影响了心智呢?”
“最上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那《月光诀》里所说的,你难道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玄灵子的话让苏永义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是啊,太上忘情?……他还真是有够糊涂的,居然将这样关键的事给忽略掉了。
见苏永义身上的杀气平复了不少,玄灵子又苦口婆心地劝说起?来,“永义啊,你将苏雅教得很好,你对她也应当?有信心。而且宗门为何这次将她派遣去西方?,其中原因,你比我清楚。”
苏永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你将苏雅看得太紧了,你盼她成?龙化凤,可这世间的龙凤,要么游弋于八荒四海,要么翱翔于天渊地角,你总是束着她,将她困在?你掌控着的一方?天地之内,这反而是害了他啊。”
这还是玄灵子头一次将这事说得如此明了,他望着苏永义,见对方?沉默了良久。
“您说得话我都记在?心里了。”苏永义将地上的剑拔了出来,“修仙漫漫我这一生无父无母,无亲无故,身边只有那个?孩子,她得我衣钵传承,便是我唯一的延续,唯一的留念,天地之间我容不得有人伤她。”
修真之人大孤苦,什么长?生不老,若是心里没了挂念,活着也不过是具行尸走?肉。玄灵子轻叹了口气,苏永义心里想得他又何尝不能理解。
苏永义将剑收于鞘中,“我还是想去看看她,只有看过了,我才放心。”
知道自己?改不了苏永义的主意,掌门只能嘱咐:“那你可要早去早回啊,最近门派里事务众多,人手紧着呢……还有啊,到了那里,不要随意动气,莫要把?人家的房子给拆咯!”
“千万记住三思后?行,以和为贵啊!”玄灵子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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