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走过来,将我拉起来检查:“有没有哪里受伤?”检查到一半停住手,凑近我顿了会儿,凉凉道:“又喝酒了?”
我愣愣看着她,下意识摇头:“没有受伤,就是有点吓到。”一边伸出手,将五指缓缓贴上她的脸,轻轻摩挲。
“这是……人皮面具?”
眼前的人是师姐,脸却是一张陌生男子的脸。
她拉下我的手,掰开掌心看了看:“这样行事方便些,有没有被暗器划到?”
我挣开她,怒道:“我哪里有那么笨,会被自己的暗器伤到?”
“嗯,你没有那么笨,”她语气淡淡,“十一岁拿梅花镖砸树,结果砸到墙上弹回来差点插上眼睛,十二岁学绣骨针戳了自己的手指头,十三岁飞刀袖里藏不住,掉出来划伤了腿……”
我扑上去堵她的嘴,兴许是换了张脸,胆子竟然大了许多,两手齐上捂住她的嘴,她没有反抗,任我以这样古怪的姿势靠上来,伸手将我搂进怀里。
我觉得有些尴尬,悻悻缩回手,推了推她,没有推动,感到一双带着凉意的手抚上后颈,意味不明地摩挲。
凉凉的呼吸贴在耳畔:“师妹是越来越不怕死了。”
我打一个激灵,缩着脖子发抖。
师姐好整以暇道:“怎么?这会儿开始后怕了,方才还那般英勇地……”
我抖着声打断她:“你、你手先拿开,我痒……”
师姐:“……”
我告诉她,如果不是今晚喝了酒胆子莫名的大,方才我一定掉头就跑,若无其事回苏府,隔日小表妹尸体被发现,再告诉苏迭当晚我没有找到她,啊,真是天衣无缝。
“来,说说看,你喝了多少?”师姐脚尖勾起地上的酒坛,抓在手中晃了两晃,在我讶然目光中缓缓贴在唇边,眼皮轻轻抬起,斜睨着我。
明明是一张陌生的脸,我却仿佛看到她微微上挑的凤眼,凌厉的眉,看过来的目光藏着妖艳风情……于是不自觉吞了一下口水。
耳边一声轻笑,带了几分促狭意味。
没等我回神,又听咕咚一声,半坛子女儿红已落入护城河里。
我愣住。
……老子的酒啊!
却听她意味深长道:“春煦楼的女儿红,师妹真是大手笔。”
我一惊,脚下不由退后一步,摆手道:“不大不大,我可太穷了,这是从吹箫的那里顺来的。”
师姐迟疑了一下:“苏迭在春煦楼?”
“是呀,”我说,看她神情若有所思,又飞快补充道,“你找他有事吗?没什么重要的事就不要去打扰他了,他眼下正忙得很。”
师姐露出古怪神色,盯着我:“忙得很?”
我点头:“忙着跟我的姐妹花下饮酒月下抚琴什么的。”
师姐:“你的姐妹?”
我:“就是君卿嘛。”
师姐神色更加古怪。
我指指脚下睡得香甜的人:“要不是她跟踪苏迭去抓奸,还没有这个机会呢,说起来真该谢谢她,不过,现在应该怎么办?你要背她回去吗?”
师姐俯身端详小表妹,确定她是真的睡着了,起身道:“看来只能如此……”
“啊还是算了吧,“我拦住她的手,眼睛看向别处,“我突然想起来,喝醉的人如果背着走,容易吐的。”
师姐:“那就抱回去?”
我抿一抿嘴唇:“这个不太好吧……你现在是个男人……”
师姐看着我,半晌,嘴角勾出一抹笑:“那师妹的意思是?”
我想一想,道:“你能用你的白绫卷住她,“伸手比划着,”像这样,拖回去么?”
师姐:“……”
好在苏家已得了消息,派人赶来接应,我们只需在原地等着就好。我试着将小表妹扶起来靠在树上,可每次将将靠好她就又滑到地上去,几次之后我作罢,由衷感叹:“真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啊。”
师姐瞟了我一眼:“哦?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我瞪眼:“我才不是没心没肺。”
“是么?”她似笑非笑看着我,故意拉长尾音。
不想听她拿话揶揄我,便找了个话题转移:“对了哦,方才那个刺客,你追到他了么?”
她若无其事道:“没有追到。”
我故意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道:“啊?怎么会?你轻功不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么?难道那个人比你还要厉害?这可真是难以置信……”
完全不知她是何时欺近的,想往后缩却只是将背更紧地贴在树干上,初秋芙蓉将谢未谢,大团大团簇在头顶,夜风吹过只余淡香。她带着凉意的手指掐住我的下巴,将我的脸微微抬起,人皮面具后的一双眼缓慢地眨了一下,嘴角笑意仿佛溶了河上月光,冷冷清清却贯能蛊惑人心。
“这不是挂念着还有只小猫,不舍得跑太远。”
我全身僵硬瞪着她,胸膛里跳动的回音却一声快过一声。猛地偏开头,从她臂下钻了出去。
“你……你不要靠我太近。”我指着她,结结巴巴道。
师姐斜倚在树上,饶有兴味道:“为什么?你会害羞么?”
“不是,是你这张脸,”我喘口气道,“太丑了。”
师姐:“……”
不多时,巷子尽头传来哒哒马蹄声,伴随车轱辘碾过石道的声响,在我们一丈外停住。来的是一辆乌蓬马车,车夫当先下了车,他身后的车帘撩开,露出一截玄青衣袖,袖口滚了银丝刺绣。来的人是苏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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