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翻着手里的册子,闻言竖起一根食指晃了晃:“护法这话未免武断,谁能保证这天下就没有第二个和我生着同样身体的人呢?不说别的,就说我那个早死的外祖父,怎知他一生睡过几个女人?怎知他没有途中搞出过私生子?”
二师叔顿了半晌,道:“那你就更得认真修炼,将来……”
我说:“我知道,将来炼成之后,去江湖上搜寻兄弟姐妹,寻到就砍死先,把威胁从根源上扼杀。”
二师叔吸一口气:“倒不必如此多虑,等你炼成……”
我沉思道:“的确是多虑了,倒不如我炼成之后,便将这功法秘籍通通毁掉,这样一来,我就是唯一的传人……”
二师叔:“你给我闭嘴。”
总的来说,我修炼的效率相当不错,出乎所有人意料。但若是掌门师父在这里,她定会问我:“花花,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我的确是有心事,心事就意味着只能放在心里,人能控制脑子,不能控制自己的心,但两者其实是此消彼长的关系,简单说就是用自己的脑子去牵制自己的心,当我满脑子都是弹琴弹琴再弹琴时,自然就想不起其他,即便想起,只要指尖轻轻一拨,铮然的琴音就能将我的思绪拉回原位。
如此这般,我表现出了十六年来最认真的态度,但这态度居然是用来学习杀人,当真是没有想到。倒是二师叔十分欣慰,破天荒赞赏了我一句,然后加重了我的任务量。
不弹琴的时候,我偶尔会去林子里溜达,一边溜达一边默念心法,也是在溜达时发现,这座山其实就位于山谷后方,那日我观赏了半天的青竹林,正是我练琴的地方。后来又得知,这座山是有名字的,叫做罹山,我想,可真是个不详又贴切的名。
临走前的晚上,二师叔来找我,一副要秉烛夜谈的模样。我觉得她憋了这些天憋到现在才来找我,属实难得,但那会儿我刚把酒坛子搬出来准备偷喝一口,来不及收起,只得硬着头皮道:“护法,要不,边喝边聊?”
于是边喝边聊,一聊就聊了大半夜。
据二师叔所说,当年我被师姐下了生死符,人事不省地抬回来,她一眼便看出,我身中之毒,与雪域山庄的独门秘药紫霄散极为相似。但紫霄散乃是右护法季非然亲手所创,除了保存在教中的《紫霄秘籍》,便只有她本人知道制法和解法。二师叔漂泊游荡多年,一是掌门师父刻意为之,二便是为了打探季非然的消息。雪域山庄的右护法,必定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只是没想到,线索居然会出现在我的身上。不止二师叔,掌门师父和三师叔也当即骇然色变。
可惜我那时尚昏迷不醒,后来醒了又神志不清,但凡张嘴就是狼嚎鬼哭,自然说不出罪魁祸首就是师姐魏鸢。
二师叔为了给我解毒,当晚便下山赶往雪域,留下掌门师父和三师叔急得团团转,师姐师妹们也个个忧心如焚。可我身上的毒,虽肖似紫霄散,到底不是紫霄散,二师叔带回来的解药,不能说没有效果,只能说效果甚微。无奈之下,掌门师父便将我送去了桃花林。
等所有人都送了一口气时,才发现师姐魏鸢已消失多日。
“掌门命我下山查探魏鸢的行踪,顺便挖出她背后之人,却没想到她反而自投罗网潜入我教,那时我查到她与南阳王府有所牵连,便让箫白按兵不动,看看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二师叔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只是不知她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竟将你抓了去当作人质。”
若是以前,我一定会跟她解释,那时师姐与我只是单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可如今,连我也不太信了。
她一早便知晓我的身世,所以才设计小蓝将我摔下马,毁掉我身上的胎记,顶替我进入雪域山庄,但或许是期间小白的某些举动令她起了疑心,为给自己留一张保命符,便将我抓到身边,搁在眼皮子底下。
所以才有了小白那些半真半假的提醒,遮遮掩掩的保护,最后还设法将我送下山。
呵,怎么不可能呢?
我慢慢转着手中酒盅,嘴唇讥诮地弯了弯,想掌门师父从小便教我,万不要自作聪明、自视清醒,结果到头来我还是犯了这愚蠢的错误。
我说:“护法查了魏鸢这么久,可有查出什么?”
二师叔道:“十三年前,苏州城传过两则谣言,一则说现任王妃与南阳王早在多年前就私相授受,珠胎暗结,生下了一个女儿,只因先王妃执意阻拦才迟迟无法进府,后先王妃患病不起,南阳王便趁机将其娶进门,两人的私生女也摇身一变,成了王府的大小姐。”
烛火微漾,我撑着腮帮,饶有兴趣道:“那另一则谣言呢,说的什么?”
“另一则说,十三年前南阳王南下私访时,对一名扬州女子一见钟情,只是此女早年丧夫且育有一女,身份低微,只得作罢。可巧的是,王爷回府半月之后,便娶了先王妃同族的一个姊妹,立为侧妃,更巧的是,还收养了一名义女,王府中人皆唤其‘大小姐’。”
外面夜色苍茫,寒山无尽。后半夜北风忽起,是变天的预兆。
我饮下最后一杯酒,起身伸一个懒腰:“苏州那边暂且不急,护法不是一直想知道右护法的行踪么?我或许知道她在哪里。”
二师叔猛然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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