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莫名地不敢抬头看,于是两人就立在原地,默不作声拉着手,活像两个闹别扭的小孩子。
可到底眼下境况不容拖延,我垂下眉眼,背着身挣了挣被握紧的左手,示意她放开我,然而身后的人却迟迟没有反应。
耳边忽地听见一声轻如幻觉的叹息,而后人便被抱着一掠而起,眨眼立在了屋顶上。
“仔细看看,”身后人揽着我的肩,手指遥遥指向远处打成一团的人,低声,“虽然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人,但你担心的人应当没有被发现。”
我怔了一下,睁大眼睛看去,发现与那些僧人缠斗的原来是一群不明身份的黑衣人。
“……啊?”我再度愣住,但很快就明白过来,原来她刚才说让我等等,是在等这一刻的调虎离山。
既然如此,那就说明小白是安全的,甚至说不定他早就在那些僧人追我的时候趁乱逃出去了。
想到这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心弦一松,整个人也放松下来,不经意地回过头,想问问她那些是什么人,便是这样,直直对上了一双幽黑深邃的眼眸。
眼前人似乎也有些猝不及防,微微愣了一下,却没有移开目光。
有那么一会儿,我们静静对望着,直到远处的打斗声逐渐低落下去,她捏了捏我的手:“先离开这里,再晚就走不了了。”
隐约觉得她的声音有几分不同,但此刻我心神不定,也顾不上琢磨。
我有些犹豫,想说我自己也可以走,可咬着嘴唇半天也说不出话来,脚下步子也是飘忽不稳,整个人都十分纠结晃荡。
是啊,甩开她的手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这其实一点儿也不难,可为什么……
握着手腕的力道并不重,却隐隐透着一股强势的掌控,就像曾经无数次那样。
我轻轻抬起头,小心打量身前的背影,漆黑长发梳成高高的马尾,行走间几绺发丝被风吹起,轻柔拂过我的脸颊。
指间的触感,怀抱的温度,甚至发丝落在皮肤上的微微凉意……这一切都那么熟悉。
这一切……都那么让我想念。
身后的呼喊声与打斗声越来越远,穿过重重深院,翻过高墙,落进一个树林当中。树林幽深,愈往里走便愈是安静,我甚至恍惚觉得整个世间都安静下来,唯有天上朦朦星光,照着地上唯二的两个人。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花花,就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你就再看她一眼……这么想着,心中却万分难过,眼前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身前人猛地停住脚步,手下力道骤然一紧,我被拽得踉跄一下,茫茫然抬起一双泪眼。
“有哪里受伤了吗?”她定定看着我,眸中深邃平静,眉心却是微微蹙着。
我摇了摇头:“没……”
这么一动,眼泪也趁势滑落下来,我偏开脸,用袖子擦眼睛,语气若无其事地道:“哦……方才有沙子进了眼睛。”
她继续看我一会儿,能感受到她落在我身上的目光,仿佛是在验证我的话,直到确认我真的没有受伤,才低低嗯了一声:“那就好,我眼下可没力气抱你。”说完拉着我继续往前。
我茫然了会儿,忽地反应过来:“你受伤了?”
可回想起来,方才在暗格中她气息沉稳,也没有闻到血腥气……难道是内伤?
身前人并不回答,只沉默着在林间穿梭,我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见她行动间也无异样,猜想或许伤得不是很重?
“我们要去哪里?”我忍不住开口问。
“找个安全的地方。”
我微微低下头,盯着她紧握着我的手,犹豫半晌,终是没有再追问。
在一棵百年老槐树下,她松开我:“应当不会有人追来了。”说完背靠在树干上,目光在我脸上顿了会儿,道:“你若着急,现在就可以走了。”
直到此时才听出她气息果然有几分凌乱,方才一路上都没让人看出端倪,想来是为了提防有人追来,勉力克制着。
她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理我,盘膝坐在树下,微微闭上眼,是要运功疗伤的姿势。
刚刚平复的不安又再度席卷而来,这世上能让她受伤的人本就没有几个,可这会儿她甚至都来不及离开这个树林子……不禁有些好奇,她在护国寺究竟遇上了谁?
我垂着手立在原地,心里十分懊恼,怎么就偏偏今夜没有月亮,让人看不清她的脸色。
纠结了会儿,终是转身离开,并没有刻意放轻脚步,一边走,一边四下里张望,林间湿气虽重,但眼下盛暑时节,要找些耐烧的干树枝还是挺容易的。
抱着一堆枝枝蔓蔓回来,树下的身影仍是离开时那样,我头也不抬,认真地将树枝拢到一起,掏出火折子点燃。
篝火亮起,我揉了揉眼睛,再抬头时,见她一动不动看着我,神情颇有几分怔然。半晌,轻声道:“我以为你走了。”
我抱膝坐在火堆旁,把下巴枕在膝盖上,令语气冷冷的:“我不着急。”
良久,听她轻笑一声:“好。”
这一笑就让我生出几分恼火,有种被看穿的难堪,便拿棍子使劲拨拉柴火,欲盖弥彰地问:“怎么受伤的?”
她沉默一会儿,道:“闯藏经阁的时候,碰到了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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