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归玩笑,我并不希望她背负多一个我去打拼,你安心做你的事,你要是总记挂我以后就不要见面了,食言的话你是小狗。
话一说完,我赶紧在她反悔前勾住她的尾指。
玉眉真的是长大了,不会再和我做幼稚的辩驳。只用空出一只手的拇指,用力抹掉我滑到脸颊的泪,说不要哭。
城际班车停在了加油站旁,停车时扬起的烟尘滚滚,泽熙姐接过她一袋行李,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玉眉灰蒙蒙的背影,深深定格在脑海里。
儿时从水街离开,我对于分别没有实感,只有对即将去到新城市的兴奋。如今看着玉眉离开,我第一次体会到离别的滋味,平日里就能见到的玉眉,如今相隔千里,一年回不了几次家,我和她唯一的联系只剩下上衣口袋里那张小小的纸条。
意味着今后我将时常挂念这个人。
第24章 红刺刀
天公不作美。送别玉眉她们后,返程的路上,天空由晴转阴,黑压压的云吸满水,亟待一场淋漓大雨降下。
回程的公交在雨幕中前行,公交车窗拉不上,余下一条小缝,风雨从这儿钻进来,传出只有我才能听到的呜呜声,像极玉眉临别时的哭泣。
雨丝打湿半边袖子,潮意攀升,连同靠窗的半边脸都被吹得僵冷。
公交车到终点站,雨势减弱,变成飘飘细雨,扑到脸上毛绒绒的。未修缮的土路泥泞,被弃置的建筑碎石从堆成小山似的布袋里散落下来,一不留神踩一脚,脚心传来细微痛楚。玉眉的叮嘱我还是记得的,好了伤疤别忘疼,我当即绕道,往大路走去。
路道湿漉漉,我把每一步都踩得很小心,将打滑摔倒的风险降到最低,如此战战兢兢,才算走到了水街入口熟悉的青石板路。
上一次和玉眉走过的路,原来这么长。我已经有点想玉眉的叽叽喳喳了。
雨丝扰人,不大,但密密麻麻的,惹得脸发痒,我抬手挡雨,途径观音庙的路。
庙里的颂佛经声和咚咚的木鱼声由远及近,庄严肃穆,我一侧头,和正对门手持净瓶的杨柳观音对上视线。
在观音庙前徘徊了片刻。我最终决定和一个准备离开的老香客买三支香,迈入寺庙里。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为玉眉做点什么,平日里我对她应该算不上好,她时常说我冷着脸,说出的话直往她心窝上戳,她要缓大半天才能消解闷气。如今她出远门,我在冒起的那一丝想念里有了愧疚,有些后悔平日里为什么不再对她好一点,耐心一点。
虽然后悔无用,但跪求观音祈福平安,以求心安,应该还来得及。
我学着儿时宗亲烧香拜佛常用的姿势,跪在蒲团前,双手交叠,用拇指食指捏住三支燃着的香,高举至眉。
丝丝缕缕的白烟从猩红中逸散。不时飘到鼻子前,香坛前聚着一大束由无数香客上奉的供香,香云飘至观音石像上空,仰望时,真像画里腾云驾雾的神仙。只是那石刻的杨柳净瓶做不到像西游记里被灵巧取下,轻轻洒下几滴甘露水,就能轻易消除灾祸。
但万一呢,万一灵验呢。
这些求神拜佛之事没有绝对一说,单论使人心安这点,我想这还是有用的。
我没有沉迷到认定在佛面前跪拜、上香、添油钱、诉心愿,就能得偿所愿,坐享其成。但祝福和庇佑对每个人而言一定是快乐,是有总好过无。
因而值得上几支香告诉神佛,去盼望未来那些未可知的个人命运能有所偏向,往好的方面去。
感念观音慈悲为怀,我做其信徒虽然是临时起意,但已经奉上平生最大的诚意了。只盼她能听到我的祈愿。
浓重的檀香味道呛得我很想咳嗽,忍耐喉咙的痒意,摒除一切杂念。
举香,闭上眼默念:南无观世音菩萨,请保玉眉四方行走平安。或遇恶罗刹,毒龙诸鬼等,念彼观音力,时悉不敢害。愿此香华云,直达诸佛所,恳求大慈悲,施与众生乐。
从庙里出来,多走两步的时间,雨就停了。
两座大石已经被雨淋湿,深色水渍遍布。我小心穿过狭窄的路,避免衣服沾到水。鼻息间还留有似有似无的檀香味,我忽感刚才的祈愿欠妥,柳梦一个人住,不知道有没有家人给她祈愿,早知道我也给她求一求好了。
水河熟悉的淡淡水腥气飘过来,已经离家不远。我加快步子往家赶,但非常不巧,想什么有什么。
绕过一棵百年老树后,我在水河旁看见了柳梦,还有她对面的许流齐。
大树茂密,垂下的绿枝条挡住一个我绰绰有余。
柳梦应该是刚下班,身上还穿着红旗袍,天色灰青,衬得她整个人艳丽又沉重,泛黄的素色油纸伞点在地上,湿漉漉淌着水。
她在和许流齐说话,但我听不太清话的内容,柳梦声音轻,只依稀听见许流齐在呵呵笑。
紧接着,柳梦转过身,才迈步,许流齐不知道说什么,让她顿住脚步回身望他。
眉目霜寒,半点笑意都没有。
下一刻,许流齐的笑声戛然而止。沾地的尖伞顶被抬起,直直点在了许流齐的左肩。
你神经啊!我衣服都脏了,快给我拿开!
突然爆发的音量,惹得枝头雀鸟惊飞,哗啦一声响,四处逃散,复又归于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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