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购置药典时,许无涯瞧见一家书摊,便转悠着过去翻找《杂闻名器谱》,没想到店家说店内所有名器谱都被人买走了。
许无涯正想着谁快他一步,良云生的声音便从背后响起,十分惋惜:我还想着再购置一套送给和风呢,可惜了,来晚了。老板,下一套《杂闻名器谱》多久到货呀?可不可以给我预留几套?
夜见城也猜到了:“难道那些《杂闻名器谱》都是罗浮山宗的人买走了吗?”
“是的,我同云生师兄回瞻九重后,发现满屋子都是杂闻名器谱,都垒得比小和风高了。”许无涯嘴角扬起愉快的弧度,“您猜怎么着,师尊与大师兄外出买了十二套,栖山师兄买了六套,老四也买了六套,只有我和云生师兄打空手。”
一屋子的书,除了剑谱册,其余全被宝剑精准切割下来。
瞻九重中灯火通明,大师兄叶长岐用剑意裁出宝剑的图样。栖山师兄指间飞火,烧出的名剑自带一圈黑红的焦边。
燕似虞和良云生则负责手折名剑。开枢星君将乐得晕头转向的路和风抱在怀里,亲手给他折出纸剑。
那时候的瞻九重,没有熊熊烈火,没有恩仇怨恨。
只有一群剑修。
许无涯坐在开枢星君旁边,凝视着剑尊的手指抚平纸剑的褶皱,好似拂过长剑一般平静、沉稳。
然后,路和风将折好的第一把纸剑送给了他。
他说,无涯哥哥,给你,你别不开心了。这是我和师尊折的,送你了。
他荒唐的想,如果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他天真的以为,这种美好会直到天荒地老。
可惜一切的美好终止于一把染血的将倾剑。
误会、怨恨、不满、疑惑、彷徨……大师兄身死,师尊与栖山师兄失踪,燕似虞叛宗入魔,云生师兄日日面白如纸,路和风闭关数载。
许无涯有时候会梦到往日热闹的瞻九重,偶尔也会梦到瞻九重上火光滔天。
他站在云湖天池台远眺瞻九重,只觉过去触不可及,未来遥远无期。
他说:“后来,他仍然是罗浮山的剑痴。您不知道,他时常为了购置一把名剑去做任务挣钱,却从来不管任务有多凶险,大多时候浑身是血回来,云生师兄次次担心得发火,又说不了他。”
许无涯握着竹篙,轻轻一撑,飞鱼舟轻快地在湖上滑行,带起层层涟漪:“我想着,若我们将俸禄给他,他肯定不收。若直接买了名剑送他,他肯定也不收,所以我便偷偷买了名剑,故意在他面前炫耀,惹得他眼红,趁机立下赌约,如果他取胜,便将名剑输给他。”
这么“输”过去的宝剑,少说百把。不过好在路和风没有日日带伤回宗了。
“我只觉得奇妙,明明只是普通师兄弟,可一回神,我的视线便凝在他身上移不开了。”
看他得了宝剑眼中欢喜,看他提着剑立在云湖天池台,等待永远无人赴约的第三千场切磋,看他沉默地仰望瞻九重。
看他越来越像开枢星君,许无涯从他的身上,寻到了当年剑尊的冷峻身影。
他眼睁睁的发现,路和风在潜意识中,活成了他最爱的人的模样。
他绝望的发现,他从爱的人身上寻到了一个又一个深爱的人的影子,那些影子,叫他彻夜难眠,叫他无法割舍。
“我喜欢他,喜欢和他一起度过的过去,现在与将来,求仙问道,于我而言不过是延长相伴的一种手段,如果可以,我希望天下永无不散的筵席,如果可以……”
我希望,他也能看一眼我,除了剑,还有人一直陪着他。
话音落下,飞鱼舟已经靠了岸,许无涯望了一眼,是一座江汀小岛,岛上并无高大的林木,几只丹顶白鹤在江汀上缓缓踱步。
他跟着夜见
城下了船,只觉四周温度骤寒,许无涯抬头,见晴空万里,云顶城中行云如鳞,丝毫没有变天的迹象,便猜测是因为江汀上有小型阵法。
江汀上生出一层薄薄的冰,而前方,一大片优钵华罗组成花海,围聚着一座墓碑。
他的步伐就停住了。
优钵华罗需要冰雪养育,而徐州临海,就算冬日也不定有冰雪,所以这些冰雪全靠夜见城的灵力维持。
可夜见城身体虚寒,已经到了无法保管涎玉风雷琴的地步,维持这么一大片冰雪花海定然消耗极大。
许无涯无法想象他需要抽出多少灵力来昼夜维持这片花海。
夜见城已经走到了墓前,他将优钵华罗轻放在冰雪地上,自己跪坐下来,从衣袖中抽出一页信纸,信纸被折成蝴蝶的模样,捧在夜见城手心,随后竟然扑扇着蝶羽款款而飞。
信纸蝴蝶腾飞时落下了一些金红色的粉末,许无涯走过去:“这是什么?”
夜见城指间停着一只信纸蝴蝶:“是凤凰金翎磨成的粉末。能让这些信蝶乘风而起,然后……”
一只飞舞的信蝶在许无涯眼前燃烧起来,小小的一簇火焰,如同璀璨的烟火。
“它们能将我的话带给莺娘。”
已故的人怎么会收到信?不过是聊以慰藉的方式。
许无涯便不再多言,一撩下袍,端正地跪在墓前。那坟墓一看就被精心照料过,许无涯能清楚地看见墓碑上雕刻的名字。
他一惊:“您怎么把自己也刻上去了?”
添加书签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