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潇一口银牙都要咬碎,眼波流转冷意横生,他按捺着怒气对莫成意挥手,莫成意心神领会,这才给吴多郡倒茶。
吴多郡春风得意,笑眼收了他的茶。
要不是真有把柄在他手中,高低让莫成意按着吴多郡,痛痛快快揍他一顿。
“喝了我的茶,吴大人再说说,我是从什么时候效力于朝廷的?”萧明潇冷问。
“这……是我失言,还望掌门体谅。”吴多郡放下茶盏刹那,房梁上瓦片细小的松动声传入萧明潇耳中,他拍桌喝道:“谁在那里?”
一直在旁侍候的莫成意双脚一蹬,当即没了影,显然去追那梁上小贼去了。
诸事不顺,萧明潇自然不虞,莫成意一走,他在吴多郡面前装也不装了,自个儿坐下喝闷茶。吴多郡听过他的脾气,也不在意。
半个时辰不到,莫成意铩羽而归,他自然而然在萧明潇面前跪下以谢罪。
“师父,来者轻功在我之上,方才他移山过水,凌波微步,出山后便全无踪迹,弟子只撕了他一块衣角下来。”
他要块破布有什么用?
萧明潇秀眉又拂波澜,他还没表态,吴多郡便将茶盖阖上,乐悠悠道:“隔墙有耳,萧掌门还是小心行事,我来了也有一阵子,马车和侍人都在山阶下候着,只怕也急了,我这就先走了,不必送,不必送。”
吴多郡自个走了,萧明潇这是满腹的气,看见莫成意拿着块破布当宝贝的样子更是心堵,急却急不得。
他飞速寻求着对策,一边吩咐道:“不必跪了,你去知会一声,明日卯时商讨如何应对这武林大会。晚膳后那几个时辰不准玩乐,都改为练武。”
他想着想着,又看见莫成意身上烂了的袍子,声音不自觉轻了几分:“换了衣裳再去见人,这件扔了,别像以前那样,旧的不值当留着再穿。对了,你去玄花室探望你小师弟,指点他一二。倘若真参与武林大会,他小小年纪就要和其他师门底下的青年才俊过招,我怕他要出事。”
莫成意答是,恭恭敬敬从垂眼到抬眸,清眸上染着欲说还休,薄唇半抿,开口道:“师父,檀香还未行拜师礼,算不上我师弟。”
萧明潇这会儿真没空跟他生气,扯了扯唇角:“武林大会迫在眉睫,哪里还管这些细枝末节,我说你去办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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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千峰岭,清虚宫下,玄花室。
日光熹微,月色先渲天幕三分,玄花室偏僻清净,名讳中有玄花却处处皆是兰草文竹等修身养性的草木。室内小泉流水,假石嶙峋,雅致的广寒木四方桌在窗柩旁边陈设。文房四宝早已备好,这是掌门亲传弟子才有的待遇,要他们读书写字,吟诗作画,内外兼修。
室内不见檀香少年,却是一个二十来岁满脸焦黑烧痕的青年在桌前提笔写字,他手边放了枚青石,一只斑点白鸽正在他案前打转,恍如辨不清方向,被什么影响了。
这毁了容的丑陋青年含笑自言自语:“写什么呢,写——‘我已见到少主,他正效忠于峨眉掌门,此事难办?’还是写‘恐怕无法带少主归去’?还不够,应当再吓人一些,才能报他们给我的恩情。”
潺潺的流水外,地上细腻的摩擦声似是对青年的回应。
“罢了,慢慢来才有意思,还要给我的脸补点笔墨,换到这边一人住倒是方便不少,也有机会疏通筋骨。”说罢,青年竟从旁边扒拉出一层肉色人皮。
这人皮面容清秀,眼下两痣,正是少年檀香的长相。
他蓦地从手心中划拉出一根极细极小的针,蘸取墨水往那人皮眼下两痣扎去,手法之快,几乎让人辨不出来,再看时痣已点到清楚明晰。他再将人皮原封不动贴回脸上,又变回了檀香的面目。
“看萧明潇那张脸,竟能有男子生得那样美,我这皮相画的还是太过平凡,下次若有机会用,可以仿照他的面目将我这人皮改的精致些。”青年平静无波地说着骇人的话。
眨眼间,他的手腕竟缠上了一只通体青黑的怪蛇。这蛇两侧生翼,吐着猩红的蛇信子,滴溜的竖瞳无情注视着他,似乎在听他说话。
青年复又从手心掏出个豌豆大小的棕色颗粒,喂给了腕上的奇蛇。蛇并未反抗,而是热情将其吞下。
“这是我新炼的蛊,味道如何?”
青蛇竟然像人那般点头,不过弹指间,这蛇便从青黑变成了赤红的面目,弯曲的身体左右律动着,嘶嘶吐着蛇信子,往青年手腕上缠了几圈,蛇身不断摩擦着人的肌肤,似乎被激起了某种冲动。
青年拇指摁开青蛇的嘴,将手腕放进蛇的嘴中,这蛇便即刻落齿咬下去吸他的血。
不久,蛇的躯体停止了剧烈的起伏,随后撤走了毒牙。蛇的毒牙所接触的那寸肌肤则奇迹般在不久后愈合了咬痕,恢复成光滑的肌肤。
门外传来走阶梯的步子声,青年笑了一下,低语道:“有人来了。”
莫成意从玄花室侧殿进门,高束的发丝垂至腰际,金玉线的花穗子饰着,紧身墨色长衫显出他颀长挺拔的身段,渐黑的天色拢在他冷峻如玉削出来的面目上,无端有种压倒的恫怖。
他没什么表情,寻常的阴郁是常态,但他的阴郁在他利落干事的衬托下并不为人所诟病,反倒成了门派中所有人崇尚的定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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