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衡一向对他这个儿子没招。
他这一趟来也就是看看周衡钰人怎么样,看完了觉得的确不错,满意得不行,又和周衡钰在茶室里说了半个小时的话。
直到周衡钰咳嗽的次数开始多了,周韵叹气打断他的话,他才突然意识到这位难得谈得很来的朋友,身体差到连说久了话都是一种消耗,这才悻悻地止住了嘴。
周衡钰本还想将他们留下来吃晚饭,姜衡哪里还好意思再麻烦人家,摆了摆手说:“饭就下次吃吧,我们先回去了,待会儿天黑了车走山路不好开。”
周衡钰点头。
姜衡从茶室里出来,走了几步又到姜白野房间前,敲了敲关紧了的门,怕他不开,又补充道:“小周,是爸爸。”
门“哐”的一声响,里头人冲门扔了个什么东西,就算是给了张通行许可证。
姜衡回过头来,摸着脸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周衡钰,把门开了一半蹭了进去。
地上瘫着个小抱枕,想来这就是“通行许可证”上盖的章,因为底下垫着绒毯也不怕脏,姜衡捡起来扔回床上,说:“小周,爸爸和周阿姨先回去了,你在这里乖一点,有什么事你就找小衡舅舅。”
“嗯。”姜白野两手捏着手机,眼睛盯着屏幕,头也不抬,显然不当回事。
姜衡恨铁不成钢,又走近了几步,膝盖微曲抵着床边,弯下腰平视他:“你别光顾着玩,爸爸跟你说话呢,小衡舅舅身体不好,你别当他是爸爸一样去折腾人家。毕竟不是亲生的,你在人家家里也客气点,将脾气收一收,留个好点的印象好不好?”
他一凑近了,身上那股淡淡的香烟味就明显了,姜白野不喜欢这股味道,呛人又刺鼻,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敷衍:“知道了,你走吧。”
姜衡满意,临走前还不忘把着门锁回头,再次强调:“记得答应爸爸的话啊,对舅舅客气点,不准耍大少爷脾气。”
姜白野嘴上应了两句。
姜衡不指望他会记得多少,只是心想这小子毕竟是初来乍到地到一个新地方,怎么样也会有些束手束脚,至少前几天周衡钰肯定能过上一段安生日子。
但是他没想到,等他的车一离开别墅,就在这初来乍到的当天,姜白野就身体力行地将他的期待给粉碎了。
姜白野听见楼下传来的细语声,他把手机往床上一抛,站在小阳台上看着姜衡周韵和周衡钰告了别,躬身钻进了车里。
周衡钰的背影挺拔清瘦,肩胛的弧度凌厉好看,站在院子里像一颗苍劲的青松,如他的字一般带几分清风朗月的风骨。
姜白野瞥了几眼,又移开了目光。
送他来的那辆车从山脚悠悠晃晃地驶出去,在空旷无人的山道上渐行渐远,从姜白野的瞳仁里慢慢地变成了一个小点,又慢慢地消失。
不大的院子里刚兴旺起的人烟,这会儿没了姜衡喋喋不休的声音,一下子沉寂下来,只听得见山间传来的断断续续的蝉鸣声,和过往林风。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真正意识到,他是真的要留在山里过一个月了。
周衡钰转过身,好似察觉到了头顶有束直白的目光,蓦然抬起头望过去,正好看见小少爷手臂抵着栏杆,垂着眸子,冷淡的眸光从薄薄的眼皮下投下来。
姜白野本来就没什么表情,半阖着眸子看人挺冷的,这会儿因着俯视,那双冷清的眼睛里又给人平添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他看着周衡钰望过来了,没有表现出一点偷看被抓包在场的不好意思,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盯了对方几秒,见这人还不挪脚,就那么含着笑和他对视着,誓有一种姜白野要一直看着,那他就能和他对望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
姜白野没有吃饱了饭和人大眼瞪小眼的癖好,率先做出了动作,冷着脸转身回去,将玻璃门一摔,门框连着门板一同颤动,这声摔门声就算是周衡钰站在楼下也听得清清楚楚。
姜白野又听到一声笑,距离太远了,隐隐约约的,还没底下鸟叫声大,但他就是听得清清楚楚。
这一声笑让他脸色又臭了几分。
好像他的脾气在那人眼里觉得很有意思,不仅不衡为然,还衡此为乐。
傻逼。
姜白野没好气地在心里骂了一句。
床上手机癫痫了一样振个不停,他点开一看,果不其然都是一个人发的。
一中扛把子:老大,你刚刚那一下太帅了!
一中扛把子:这一个二技能,直接把对面血砍了一半!
一中扛把子:我简直要为你折服!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这么优秀,成绩好打架牛,游戏还玩得这么棒!
姜白野面对着这一段话看得牙酸,手背上都起了一层寒颤。
这二百五是他后桌,叫周宇航,一个班的,是个奇人。
哪怕每天面对着姜白野一张凛冽冻人的死人脸,还能锲而不舍地顶着寒霜蒙头直上。
不为别的。
就因为跟着一中阎王爷倍儿有面。
姜白野一开始没当回事,之前也遇到过这种的,听了他的名字死乞白赖地要来做小弟,但是基本上被姜白野盯几眼就自己退缩了。
世上傻逼千千万,一个两个不算事。
可是周宇航这傻逼,格外的傻逼。
不仅没退缩,竟然还跟在他屁股后面特别中二地一口一个“老大”,声音可谓是洪亮有力振聋发聩,喊出口的时候整个走廊的人都要侧目多看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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