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看起来大约四五十岁的模样,脸上已有岁月痕迹,却依然样貌儒雅,气度不俗,一观便可遥想年轻时俊秀样貌。
“侯爷是从陛下那儿过来?”来人招呼道。
“正是,眼下天快擦黑,陆相才进宫呢?”燕淮问道。
这人正是当今宰相陆纪名。
陆纪名弱冠之间便入翰林,由先帝钦点入东宫为太子讲课,认真算起来也是燕淮的老师。
如今陛下登基二十载,陆纪名做了十余年天下相,也未及知天命之年。
“今夏京郊蝗灾严重,许多农田颗粒无收,陛下忧心得厉害,我也少不得替陛下跑一趟,一来一回耽搁了时辰,紧赶慢赶进宫复命。倒是侯爷,今日也不是大朝会,怎么得空入宫?”
陆纪名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对谁都一团和气。
燕淮轻笑了一声,稍稍摇了摇头,故意做出无奈又略带欣喜的姿态,说:“陛下找我,说要赐婚。”
既然陛下有让自己借和亲之事接近鸿胪寺卿与耶律锦的意思,自己对外也得做出心甘情愿的模样,之后的行动才能顺理成章。
“喜事呀。”陆纪名笑起来,他的笑总让人觉得很真诚,“陛下与侯爷向来君臣相谐,此次赐婚想来是精挑细选。”
“辽国郡主耶律锦。只是听说辽国人一向粗野不羁,也不知这位郡主是什么样的人。”燕淮摇摇头,适当表露出了些许好奇,但脸上未露担忧神色,看起来更像是嘴上说着担心,实际暗暗炫耀。
陆纪名是个人精,一下便看出燕淮藏在话语之下隐含的意思,抬着他说道:“耶律锦可是辽国第一美人,听说恒王将她养得知书达理,聪慧过人,陛下将她配予侯爷,不可谓不登对。”
燕淮轻声一笑,并没有反驳,像是陆相的话说到了自己心坎上。
宁知非说不好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心底泛起了些许酸涩。
陆相说得确实没错,辽国郡主金枝玉叶,配得上侯爷。辽人生性豪爽,郡主又是为国联姻,应当不会苛待少爷。
该满足的……该高兴的……
宁知非一遍遍说给自己听,强迫自己挂上笑意。
回府马车上,侯爷似乎想拉自己的手,宁知非有些发愣,没有跟把手递过去,也没有说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该说什么,只是单纯觉得如果再握上侯爷的手会不合适。
“知非,还难受吗?”燕淮看宁知非不似平常,开口询问道。
宁知非恍恍惚惚,隐约觉得自己点了头,又似乎是摇头,感觉人像走在迷雾里,一时间分不出今夕何夕。
他还在努力说服着自己。
明明自己许诺过师父和老侯爷,这辈子只会是侯爷的侍卫,可如今自己又在奢求着什么?
思绪漂泊着,宁知非好像感觉有人把自己拥入了怀里,同自己额头相抵。他听见耳边传来声音:“有些烫,知非,你好像发烧了。头晕吗?”
听见燕淮这么说,宁知非忽然觉得自己好委屈,即便他说不出为什么,但心底就是觉得酸涩,觉得不舒坦,好像有东西梗在胸口一样。
“侯爷,我好难受……身上没有力气……”宁知非低声说。他忍着没有哭,忍得很辛苦。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记得,自己不能哭,因为自己是……是什么来着?好像很重要,也好像已经不重要,无所谓了。
“再忍忍,回府以后我让程鹤远去请太医,你先睡一会。”
太医两个字触动了宁知非混沌的意识,他抓紧了燕淮,说:“不要太医,也不要吃药。睡一觉我就好了,侯爷陪陪我好不好?”
太医来了,会发现小主子的。侯爷在替陛下调查南平密信,正是用人之际,自己不能置身事外……少爷也不太想要弟妹。
暂时不能让侯爷知道。
不想给侯爷添麻烦……
宁知非这副模样,燕淮恨不得他说什么是什么,将人抱下了马车,温声细语哄道:“好,我陪你睡一觉,睡醒了如果还没退烧,我们就去叫太医好不好?”
顾信泞一路坐在马车外,对车里发生了什么并不真切,眼看着被成安侯打横抱走的宁知非,又看了看刚刚出门迎接侯爷被甩在马车边的姚子倾,有些怀疑人生:“侯爷平时对下人都这样吗?”
虽然侯爷对宁知非全府都看在眼里,但姚子倾决定还是不能在外人面前卖了侯爷,于是郑重地朝顾信泞点头:“侯爷爱护下人,向来如此。”
顾信泞打了个冷颤:“那我以后可不能随便生病……”
姚子倾:……
燕淮抱着宁知非,心疼得厉害。宁知非身体一向不错,不怎么生病,可一旦生了病,总是来势汹汹。
燕淮本想到了侯府关起门来就跟宁知非好好解释赐婚的事情,但宁知非突然起了热,他哪离还有闲心想这事,抱着宁知非就进了侯府。
去小院的路上,遇到了燕双。
燕双看见父亲怀里的人,脸色立刻沉了下去,张嘴想要说什么,燕淮顾着宁知非的情况,没有时间理会燕双,“嗯”了一声算同燕双打过招呼,便抱着宁知非回了小院。
宁知非烧得不算厉害,还有一星半点的意识,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拽着燕淮的袖子。
他觉得自己很自私,侯爷都要成亲了,自己还纠缠着对方。可没有办法,侯爷不在身边,他觉得好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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