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婉婉讲到这里,身上怨气冲天,感觉恨不得立刻冲进皇宫手刃了温禀。
我手掌翻了翻名册,粗略扫了下名单。
这册名单上人名几乎都围着温禀而写,他的亲娘和乳母名字都用小楷端正写在下方。
我问他们准备怎么做,柳秋行手指在扶手上轻点,说他已放出话去,说自己手中握有天赐神卷,温氏天道不容,人人得而诛之。
过去家人被温禀害死的人,纷纷来投靠他,愿意以死来刺杀温禀。
另一方面,他们也在联系昔日宫中旧友,准备来个里应外合,打得温禀毫无还手可能。
他们一众人慷慨激昂地讲上了灭温大计,让我这个曾经教养过温禀几年的老师,有些难融其中。
后来还是柳婉婉轻声问了句:“周大人曾是温禀老师,如今是否还顾念师生情谊?”
我没搭腔,若我只是温禀老师,如今会叹息说一句是我没教好他。可现在温禀也不过是吟无放下界,来助人成仙的棋子,我无话可说。
我模糊的态度,让他们觉得我对温禀仍有情谊,故而很多讨论会便没在带上我,我乐得轻松,每日在太阳底下晒太阳。
一会儿听说温禀病了,一会儿听说温禀瞎了,一会儿听说他屠了谁的满门,一会儿又有人说温禀快死了。
如此过了两三年,柳秋行的根据地也从偏远竖城,一路直逼大城。
我再见温禀时,他在城楼站立,眼覆白布,形销骨立恍如骷髅。
身上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死气。
我远远见到他的身影,只莫名凭添了几分忧愁。
柳秋行命人在城门前喊话与他,说他气数已尽,不如自裁谢罪,免得多受苦楚。
温禀迎风回话,声音嘶哑,他道:“听说你们账中有只黑色小猫,你把它赠予我,我便答应你任何请求。”
第35章
柳秋行这边喊话人,笑他不知自己如今状况,还敢口出狂言。
他不搭话,喊了一排人跪在墙头,说既然有人想他死,也要找人陪葬,他一个个头砍下来,黄泉路上也有人相伴。
他语气淡淡:“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你们认识的人?”
他不仅要杀大臣,还要杀城里寻常百姓。如此状态,全然疯魔。
没有人再跟他讲话,他身边只剩下零星几个暗卫,他又哑声喊了句:“你们带猫来给我看一眼,我便开了城门,恭迎你们进来,如何?”
我盘在延雀头上起身站起,说我去见一见他,他如今既必死,也不需让他从生到死都如此凄苦。
延雀听完我的发言,哼声冷笑:“他当着我的面杀死我父皇,毒杀我母后,杀我亲哥时,倒没人讲我一生可怜。”
“……”我没料到延雀这代入感还挺强。
“他杀我那日,你不是也看见了吗,我带着我亲哥救我命时溅我的满身血污,一路泥沙里滚着逃命,马都跑死了一匹,我身旁养的暗卫全都为救我而死,他一路猫抓老鼠似的,最后在一个偏远村落旁把我抓到。”
我跳下延雀脑袋落到他肩上,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聊以安慰。
延雀动了动脖子,伸手摸了摸自己后脖颈:“他一刀砍下来时,我才知道人头断的那一刻,竟然不是立刻失去意识的,我感觉天地骤变,我与尘埃融成一体,而后才感觉到疼痛,在铺天疼痛涌上来时,我便死了。谁死时,不是如此痛苦?”
我沉默,见延雀对经历痛苦如此记忆犹新,不由叹了口气:“你觉得我和吟无不该救你。”
延雀愣了下。
我又道:“我与吟无也是如此说,他虽是为了救我们,但所瞒事甚多,我是不太乐意的。可我只气他瞒我,延雀,你气人欺你、辱你、伤你挚爱之人,你如此历劫,又怎能成功?凡人一生,应如梦幻泡影,大梦骤醒方可得悟天地,可你历此一世嗔念如此重,我觉得等这段事了后,你应该再入世投胎几回。”
延雀顿了顿,平时虽与我嬉笑打闹玩笑不断,但我此刻严肃起来,他也只略微一迟疑便应了声。
我笑:“延雀,你不服我?”
我话音才落,见另外一个延雀抱了只黑猫慢腾腾走过来,走到我身边冷不丁地来了句:“你都救了我性命,可称我的再世父母,我怎么敢不服你?”
我哼,道了句知道便好,又低头看他怀里黑猫。
延雀道:“我找只黑猫替你,别说你看他可怜。刚刚说我嗔念重说得头头是道,你自己能放下这么个徒弟?你还是周遂衍时,他粘你跟粘什么似的,我看着着实有些嫌弃。”
我啧:“你当你温礼和温恒两人黏糊在一起的时候,又好到哪里去了?”
“那都是我自己……”延雀据理力争,没讲完顿了顿,两张脸对视了一眼,突然又紧急错开了,含羞带怯了起来。
“……”我感觉鸡皮疙瘩全起来了,当初魂魄一体时,也只揽镜自照,夸自己,如今一魂二体,竟产生了些了不得的情绪。
完了,我想,我天界还有正常人吗?
正不正常的事,现下没空讨论,延雀非抱着一只寻常黑猫去找温禀,我只得隐去身型跟着他。
他抱着猫一路上还低声跟我说,让我见温禀再如此不忍,都得保持沉默。
我哼道:“我当然比你更能按捺自己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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