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朝朝立马阻拦:“我还没下完呢?”
“你刚才不是说不下了么?”
“我收回那句话。”
不和他练下棋,以后又如何赢他呢?
清风徐徐,竹叶簌簌,翻涌的竹浪生中,隐约传来稚嫩的女音和青涩的少年声,声声在耳,叮铃清脆。
次日是旬假,贺霖佑主动邀请了洛朝朝去天香寺。
本来洛朝朝是万般不愿,可是贺霖佑却说,他想去还愿。
洛朝朝甚至不知道他被行刺那日居然有向佛祖许愿,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洛朝朝自然是舍命陪君子了。
这次,只有他们两个人来天香寺。蒋文杰一直贴身护卫,一步都没有离开过。
其实之前贺霖佑被人暗算受伤之后,洛朝朝也问过他,为什么会有人想伤害他。
贺霖佑却解释道:“父母一辈的私仇,以后提防着便是了。”
看他明显不想多提,洛朝朝也没有再追问,之后便没有再追问此事了。
也不知是不是洛朝朝的错觉,总感觉这次上天香寺比上一次轻松许多,甚至是一口气上了寺门口。
因为上次贺霖佑失踪的事情闹得极大,所以寺里几乎所有的人都认识他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路上,洛朝朝不知道和多少僧人打过招呼,有那么几个是眼熟的,剩下的全是不认识的。
可那些僧人见到他们,似乎就像见到久别重逢的好友一般,皆是笑脸相迎。
洛朝朝跟在贺霖佑身后,一步一个笑脸地走到了大雄宝殿。
大殿前面有个功德箱,贺霖佑投了一些香油钱进去以后,便双手合十跪在了一个蒲团上。
少年如此虔诚的模样真是少见。还记得上次他来的时候,说是不信佛的。
洛朝朝将视线转向面前庄严高大,又金光闪闪的佛像,也不知是不是受贺霖佑的影响,她也跪了下来。
二人并排跪在一起,一起弯腰叩拜。
要说还愿,她又何尝没向佛祖许过愿呢,而且还实现了好多。
比如许愿月试顺利通过,如今她月试已经顺利通过了三次。
又比如说,在贺霖佑不见的时候许愿贺霖佑平安无事,让大家快点找到贺霖佑,之后,愿望也实现了。
这么久不来,也不是不想来,而是不敢来罢了。
第41章
次日, 贺霖佑手上的绑带便卸下了,只不过,长时间用左手, 导致他现在右手能做的事情,依旧习惯性先用左手。
上次来天香寺出事以后, 洛朝朝心里便有些排斥这个地方, 所以也一直没有想要来天香寺还愿, 希望佛祖不要怪罪。
洛朝朝虔诚地阖眼, 两手合十, 抵在自己唇边, 半晌弯腰叩拜,连拜三下以后才睁开眼睛,却发现身边之人,依旧双目紧闭,挺直地跪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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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心里的苦楚还没有和佛祖道完,还是因为之前在佛祖面前, 说了大言不惭的话,此刻在忏悔呢?
洛朝朝歪着小脑袋,睁着满是好奇的大眼看着贺霖佑。
就在她沉浸凝视的过程中,少年乌长的眼睫一颤,曜石一般的眼眸忽然落入洛朝朝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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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朝朝倏地收回目光。
“你看什么?”贺霖佑轻问。
小丫头沉默了片刻,然后忽然抬起袖子, 对着贺霖佑的脸颊就袭了过来,手上力道很轻, 噌了一下贺霖佑的脸以后收回, 道:“有脏东西。”
贺霖佑轻抹了一下自己的脸,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眼睛一瞬不瞬地落在洛朝朝身上,又问:“不过有脏东西而已,你心虚什么?”
“我哪里心虚了。”洛朝朝腰背一挺直,声音都大了些许,“我……”
见洛朝朝答不上来,贺霖佑也不想为难她了,敛去嘴角的笑意:“哦,脸也擦了,佛也拜了,回去吗?”
二人同时起身,并肩走出了庙宇的大门。
洛朝朝:“你刚刚跪了那么久,和佛祖说了什么?”
贺霖佑反问:“那你说了什么?”
“不能说,说出来佛祖会不高兴。”
“那你还问我。”
“不说算了,本小姐也不是那么想知道。”
“洛朝朝。”贺霖佑忽然叫住了她,“吃糖葫芦吗?”
“……吃!”
两抹削薄纤白的身影并肩离去,庄严的佛像泛着慈柔的光,似在目送他们离开。
曾经那个雨夜,望着浩渺天地,贺霖佑觉得自己活不过当晚,冰冷绝望之际,他想,佛祖若真的会显灵,便救救他这个被遗弃却眷恋世间的人吧。
今日,他来还愿,谢佛祖显灵,在他危难之时将洛朝朝送到了他的面前。
顺便奢求一个余生安宁,亲人康健,还有与身边之人,相伴垂暮。
或许这世间没有佛,不过人心里有了欲念,才会追崇神明,他贺霖佑亦是如此。
春去秋来,又过了好几个春夏,曾经童院的一波人,早就升为成院的一员,白色的院服也变为了淡蓝色云纹长袍。
洛朝朝也不再梳双丫髻了,变为简简单单的流云髻,褪去几分肉感的小脸精致如玉,倾颜胜雪,已经隐隐可见女子媚态,偏她那双眼睛依旧灵动如水,明亮动人。
介于女子与女孩之间的这个阶段极为微妙,时而胡闹犹如孩子,时而安静犹如闺秀。
临近除夕,天气也愈发寒凉了,洛朝朝外面罩着一身蓝色云纹短袄,是书院统一发的院服,小脸埋在白色的狐毛领中,娇俏可爱。外面光秃秃的树木上凝结出白色的霜花,呼出的气都如烟雾一般。
最近书院请了一个手艺了得的剪窗花的手艺人,给那些埋首苦读的学子们放松一下心情,这不,洛朝朝下课了还在埋头认真剪着窗花。
说是窗花,但图案却是两个眉目清晰的小人儿,可以清晰地分辨出,一个是女子一个是男子,只是她手艺不精,不能再添一些花草树木什么的,这样周围光秃秃的,显得有些单调。
还有三日书院就放假了,学子们可回家过年了,这几日课也几乎没有,就为等了年试的成绩出来,各回各家。
学堂内也没什么人,大部分的人都出去看今日校场举办的一场蹴鞠赛了。
洛朝朝也是要去的,只是手里头剪窗花剪得正来劲,所以便叫安怀柔和侯墨他们给自己占了位置,自己一会去。
方一放下小剪刀,安怀柔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口。
不得不说,这几年,安怀柔的变化最大,当然,不是性子上的,而是容貌体态上的。安怀柔比洛朝朝年长两岁,可是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身姿傲然,在洛朝朝感觉自己还是一块板的时候,人家已经成为巍峨的山峦,起伏绵延了。
不过呢,洛朝朝现在也……和板没有区别。
安怀柔和洛朝朝穿着一样的衣裳,个子也如洛朝朝一般高,此时她着急地走过来,停在洛朝朝桌前:“朝朝,你快一些,他们快开始了,贺霖佑问你怎么还不去。”
“来了来了。”洛朝朝急忙放下手里的小剪刀,随意地收拾了一下桌子,小跑着朝着安怀柔走上。
二人脚步匆忙,沿途都不曾停歇,跑了半刻钟,才到了校场。
天气这般冷,可是来看比赛的人倒是不少,校场上的看台坐满了人。安怀柔领着洛朝朝到了他们留着的位置,周围都是熟人。
方尚远,洛文礼以及贺霖佑都上场了,季彦坐在下面,以防有人体力不支替补上去。
这一场是他们中院甲斋和乙斋的较量。
褐色土平地上,可见几抹红色和蓝色的身影,穿着红色衣裳的是甲斋的,蓝色衣服的是乙斋。
风流眼之下,洛文礼撞了一下贺霖佑的肩膀,下巴朝着看台那边一扬:“这不来了么。”
他意指洛朝朝。
贺霖佑眼睛看都不曾看看台一眼,嘴上却道:“看见了。”
洛朝朝踏入校场的那一瞬间,他就看见了。
几人中,贺霖佑和洛文礼的个子最为突出,尽管几个人穿着一样的衣服,但是洛朝朝一眼就看见了他们二人的身影,甚至还站起身朝着他们招了招手。
见到洛朝朝挥手的样子,贺霖佑薄唇轻弯,目露愉光。
两方都是蹴鞠场上的老对手了,在一阵阵欢呼雀跃的呼喊声中,比赛落下了帷幕。不出所料,自然是甲斋的人赢了。
对面的人还骂骂咧咧,说回回比回回输,就不能让他们赢上一会么,真是气人。
但是说归说,待会吃饭的时候,几个人还是会热情地贴过来,和贺霖佑几人聊天说谈。
冬天寒冷,球场上的少年们却都穿得单薄,比赛一结束,季彦便拿着两件衣服冲了过去,给二人披上,唯独方尚远没这份待遇,还说季彦区别对待呢。
其实这也不能怪季彦,毕竟上回方尚远替补的时候,也没给他拿衣服,所以季彦记仇。
几人身上都出了一身薄汗。贺霖佑接过衣裳并没有马上披在身上,而是注意力向看台扫去。
洛朝朝并没有过来,而是继续坐在那,一脸兴奋地和安怀柔比划着什么。
她倒是天天都这般开心,和谁都有说不完的话,如今看蹴鞠都不起劲了,还得他叫人去“请”。
少年压着眉,浑身凛冽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但是这人经常这样,众人倒也没察觉出什么,随后他脚步一动,朝着看台走去
走近了,贺霖佑才看清洛朝朝和安怀柔在比划什么。原来是拿了新剪出来的窗花和安怀柔炫耀,从他的方向看去,着实看不清窗花是何图案。
一群人浩浩汤汤朝着这边靠近,自然惹人注意。
和洛朝朝隔着两排位置的柳悦意肖桐青他们脸上冷冷睨着洛朝朝他们。这些年,两方水火不容的局势众人已经习以为常,自打那次肖桐青害得贺霖佑被刺杀之后,她和洛朝朝就闹翻了,被洛朝朝拒绝以后,她便也傲骨不屈,没再向洛朝朝低头,没曾想,洛朝朝当真就不理她了,转而和安怀柔交友。
于是她便转头投奔了柳悦意姐弟,左右,柳悦意姐弟也不比洛朝朝身份差,只可惜,她就此没了和洛文礼相处的机会。
看到坐在安怀柔身侧的洛文礼,肖桐青更是生气了。
柳悦意看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肖桐青,冷声道:“你还坐在那里干什么!”
肖桐青这才起身,缓缓随着她们离去。
此时,几人已经到了洛朝朝和安怀柔身边,贺霖佑和洛文礼一左一右直接将洛朝朝和安怀柔身边的位置给占了。
坐近,贺霖佑才看清,洛朝朝手里拿着是她自己精心剪出来的小人,整整齐齐六个人挨在一起的小像,而且一共剪了六个一模一样的。
见人都来了,她便站起身,一人发一个,嘴上还念念有词:“朝朝剪出来的第一份像样的纸画就送给你们啦,小小心意,不得损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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