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不是科研工作者,也对临床医疗一概不知,能够在今天跟郁闻礼谈判,拿自己的身体做交易,完全难以想象。
他的人生可能由此改变。
放在以前,他担惊受怕,他怕离开实验室,没有制约,他会失去理智伤害无数无辜的人,就像刚从实验室出来时,发生在明智初中部的血腥事件。
那个老师是咎由自取,他是正当防卫。
可是他也没想过要伤害人,要让人落下终生残疾,他还拥有完全可以掠夺人性命的能力和可能。
道德的枷锁和药物控制造成的生理依赖让他不得不被锁在方正海的实验室,他也无处可去。
离开实验室,能去哪呢?
被关进精神病院还是因为伤害无辜的人犯罪蹲监狱?
他连正常的生理运转都维持不了。
他没得选。
现在他有钱了,有资格自己来谈判,把主动权拿在自己手里。
这点钱也是郁月城帮他做了资金流水,他才能卖掉房子、过户房产、签合同,有了第一张属于自己的银行卡,以独立的人格去安排,包括坐在这里跟麒麟研究所的人打交道。
他还有了很多的勇气,大白猫让他触碰到的光芒给了他跨出这一步的动力。
就算这是借由那个小竹马的身份获得的,他的手上也切切实实抓到过光。
他见证了很多在普通人身上能轻而易举参与的事物,触摸到生活的脉搏。
他跟同学们一起做高中生应该做的事、他想考得好一点、他有了对未来不曾想过的模糊打算、他在球场上洒过汗水、赢过喝彩,他的世界一点点得被填补上色彩。
他还尝到了心动的滋味。
还有苦涩的味道。
幸好都赶在了他满十八周岁之前,他能有机会算计一点时间差为自己争取。
也许就绝处逢生了呢?
方渡燃在无数个悲观残酷的现实里,能想起来郁月城,独自走在黑暗阴湿的路上,身边也带着一道温暖的光,脚底下密布的的荆棘仿佛也没那么寸步难行。
他还想继续,继续跟大白猫做朋友。
继续做个能生活的人。
内心平静下来,他摸了摸茶水,茶盏有些烫。烫不到他。
“我能、听听你的建议吗?”方渡燃问。
郁闻礼这次给不出答案:“我的立场无权干涉你的决定。”
方渡燃看向他:“我想要科学的解释。”
“小燃,你要明白,你目前的身体能够存在,就不是科学的。”
郁闻礼诚恳道:“我无法去估算每一步的成功率,任何环节的效果都有可能背道而驰。这没有对照组,也没有任何资料可以参考。”
“……”
方渡燃也知道自己的问题确实很荒唐,方正海都没法预计他身体的每一次状况。
“现在就必须选吗?”他问。
郁闻礼道:“你现在可以选择要不要跟我合作,我带了合同。至于在戒断过程中进行到生命体征边缘,需要选plan a进行强制戒断,还是plan b的保守方案,你可以在病床上再告诉我。”
方渡燃点点头:“好。那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你的骨髓样本、肌肉切片、脂肪提取物、所有部位的毛发、以及一个24小时x28天的完整周期内不同天数和时间段的血样和组织液。”
方渡燃皱眉,他知道自己的价值就在这里,不过……
“既然你们需要这些,把我留下来岂不是更好,为什么还要帮助我戒断?”他很疑惑。
“因为这是你的目的。你发给我的邮件上,作为甲方,这是你唯一的诉求。”郁闻礼说。
方渡燃自然发问:“你是想让我配合你们吗?做你们研究所的实验品?”
郁闻礼发觉他的思想认知似乎走了歪路,灌输的这些想法,大概率就是造成他身体现状的人带来的。
“我需要你作为腺体修复再造的医疗临床实验体,但不需要你作为一个人体改造的实验品。你的体内,没有正常的人类信息素。”他表明道。
方渡燃:“我知道。”
少年的表现过于冷静,甚至是冷漠。对生命的冷漠。
郁闻礼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十七八岁正应该是谱写美好青春,热情洋溢的时候。
方渡燃对生死总有种超脱常人的漠然,包括对他自己的身体也显得异常冷酷。
没有正常人的信息素……
郁闻礼皱起眉,神色担忧:“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小燃。”
方渡燃沉默。
郁闻礼道:“我甚至可以说,就算你作为腺体修复的实验体,从你身上得出来的数据,虽然在基因研究领域有巨大的研究价值,可对于普通人来说,没有很大的医疗作用,它不能作为正常人治愈疾病的数据资料。你这具身体的只有一个方向,就是人体改造。”
“我知道我的价值是这个,价值连城,有价无市,所以才会跟你们合作。”方渡燃眸光平静看过去。
郁闻礼郑重出言:“麒麟研究所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现代医疗的推进,救人和杀人,医者研究者和屠夫,只是一念之差。
“大环境并没有那么光明,这是一个灰色地带。当人的意识和需求发展到一定阶段,都是可以泯灭人性的。你向外投递自己的血样,已经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如果遇到的不是我,你投给了其他的实验室,你的下场你想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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