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逐星脸上笑容渐失,不耐道:“我的耐心可不多,家主更是没有时间陪你们掰扯。一五一十讲了,大家便小事化了,不要在这儿扯谎糊弄。”
杜仲不敢抬头,颤声道:“小江老板,是、是……陈大夫踢的。”不待陈林反驳,他赶紧补充道:“陈大夫踢的球砸翻了裴大夫的药粉,裴大夫来理论,两人争执了起来,结果就……”
陈林顷刻脸色发黑,急忙分辨道:“是裴书锦故意找茬辱骂于我,我气不过才把球踢了过去,也没有伤到他,大家可是都看在眼里……”陈林着急地督促身边人:“松明、徐哥、榆田,你们也说两句话啊……”
几人左右看了看,都沉默着没敢抬头,过了片刻,刚才拉架的范榆田解释道:“陈林是冲动了点,可是小裴大夫说话也确实难听,人不大,脾气倒不小……”
一看范榆田说话了,陈林更是得意道:“现在的孩子,真是不把人放在眼里,一点礼貌都没有……”
裴书锦站直了,冷笑道:“就因为我年纪小,便要忍气吞声任你们侮辱挑衅?我又不是生来欠你们的。再说了,你这般德行,便是活到了八十岁,也没什么值得我尊重的。”
“小江老板,你看看!”陈林急了:“这怪我吗?他这都说的是什么话?……”
“逐星。”
突然,辇轿抬近了,江怀雪的声音赫然打断了陈林装模作样的诉苦。
“在这儿聒噪什么,吵得人头疼,赶紧打发了。”
陈林听到这话,立马慌了,被江府赶出去,这会闹得满城风雨,外地人还好,他可是扬州人,这还怎么混下去。
陈林立刻拜倒求情道:“江老板,您大人有大量,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大动干戈啊。我日后一定谨言慎行,无论旁人怎么挑衅惹火,我绝不会再动肝火,更不会给江府惹麻烦的。”
江怀雪声音慵懒却不怒自威,隐在纱帘后缓缓道:“我告诉你,也告诉所有人,我虽看不见,但这里是江家的地盘,有的是江家的眼睛,不是你信口雌黄的地方。”
江逐星也冷声道:“陈大夫,这般惹事生非还颠倒黑白,也怪不得江家容不下你。”
江逐星话说一半,将手中的球扔在他身前道:“给你最后留些颜面,就不赶你出去了,自己收了东西走吧。”
“那他呢?”陈林面红耳赤,气急道:“那裴书锦呢?!总不能只罚我一个人吧?为什么不让他滚?”
江逐星皱眉道:“我劝你不要再说话了,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下人给江逐星递过了湿手帕,江逐星擦干净了手,转身朝江怀雪道:“爷,不值得为这些事费心,我送您回去歇着。”
江怀雪的辇轿刚抬起来,陈林就站起来追着质问道:“江老板,我哪点不如裴书锦?这么多名医,您置之不理,偏偏召见了他,如今又在这里拉偏架,只惩戒我一人!我不服!”
江怀雪耐心丧失殆尽,轻轻扣了辇轿鎏金扶手,不怒反笑道:“逐星,吩咐各家掌柜,从此以后断了陈家老号的药材供应。”
“是。”江逐星领命,回头扫了一眼呆若木鸡的陈林,无奈摇了摇头。
陈林如五雷轰顶,呆楞在了原地。在江南一带,江怀雪可以说是土皇帝,除了钱庄票号,盐粮丝绸、药材茶叶这些东西几乎大半的来路和销路都控制在他手里,他要是让各家掌柜断了陈家老号的药材,想来扬州城里很快就不会再有陈家了。
眼看江怀雪的辇轿走远,陈林如梦初醒,追在后头喊道:“江老板!您不能这么绝情啊,江家与陈家交好,我爷爷和我兄长曾给江家看了十几年的病……您至于为这一点小事就把我们往绝路逼吗……”
然而很快陈林就被堵住嘴拖了下去,徒留地上挣扎过的两道痕迹,以及呆在原地百味陈杂的裴书锦一干人等。
第9章
等人都散了,裴书锦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闷声进了药房,洒翻的药泥是不好再用了,他就只把剩下干净的那些制成压条,放在了通风处晾干。
入夜时分,他回了屋子,竟有下人送了一瓶跌打散给他,说是江逐星吩咐的。裴书锦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他被球砸到肩膀那一下,江逐星已是知道了,怪不得陈林百般狡辩也无用,这里确实都是江家的眼睛。
裴书锦肩膀上的伤不算严重,用了药三五日便能好,只是心上难免还有些记挂此事,祸不及家人,陈林虽是可恶,却也有些罪不当罚。
没几天江府断了陈家一切药材供应的事就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陈家现在当家的是陈林的大哥,带着陈林跪在蓬莱别院门口赔礼道歉,正是三伏天,晒得人都快脱了皮,裴书锦他们剩下九个人闻讯也都到门口看了看,不免心有戚戚。
那几个大夫与陈林虽然多少有些私交,此时却不敢多管闲事,看了一会儿便都灰溜溜走了,临走前还不忘瞥了裴书锦两眼,好像都要怨怪到他头上。
裴书锦习惯了这些人的白眼,也没有太介怀,他照旧做自己的事,往来药房,将晾干的药香切块送到了西苑。
他刚到西苑,门边的家丁听闻他的来意,连连摆手道:“你这可白费心思了,我们爷从不用香。”
恰逢张成山从西苑请脉出来,看见这一幕,眼神鄙夷,嘲笑道:“急功近利,不知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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