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深说到一半,话音一转,抬眼看他:“当然了,如果你与他之间还有什么未了的恩怨……那就是你们之间的事了。”
裴书锦没想到找过慕云深后心中反而更加发慌,他胡乱点了头,低声道:“我知道了,谢谢慕大哥……我先不打扰了,您大病初愈注意休息……”
裴书锦辞别慕云深,一手拿着译本,一手捏着檀木盒子,他抬头望去,六月的太阳如流火,明晃晃得让人睁不开眼,他古井般得生活又一次被搅乱,他虽然脑中不甚清明,但心中慌得厉害,总觉得有什么要发生。
刚走了没几步,他突然意识到,一进门就接连被两件事冲击,他给慕云深配好的药丸还没送出去,他又手忙脚乱从袖子里掏出药盒,回到慕云深房前。
刚准备叩门,他就听见秦思在屋里问:“爷,你这几个月为了二爷的事寝食难安,如今二爷那边的情况已经如斯凶险,此事关乎七万靖远军生死和边疆安危,江怀雪竟能把全付身家交给裴大夫,若他去求,十拿九稳,你为什么不让他去……”
“难道冠上冠冕堂皇的理由就能去勉强无辜之人吗?顾言不成还有我,慕家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没道理把全无关系的人牵扯进来。况且以前我还不敢肯定,江怀雪与靖南的情谊值不值得他抛家舍业相助,可如今……”
慕云深话音一转道:“江怀雪已至陌路,他很快要什么东西都没用了……我想他会出手帮靖南渡过此劫的。”
第111章
已至陌路?……
他江怀雪,风流从容,坐拥一切,怎么可能……
裴书锦不可置信,竟下意识地豁然推开了门,隔着很远与慕云深四目相对,茫然道:“慕大哥……你说的已至陌路,是什么意思?”
慕云深看他去而复返,脸上也浮起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就平静道:“怎么又回来了?你腿不好,坐下说。”
裴书锦动作僵硬地走到了慕云深桌前,望向慕云深的眼神茫然又疑惑,开口时声音都有些颤抖:“慕大哥,到底……出什么事了?”
慕云深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凝重,竟说笑道:“若我说我用梅花易数算出他灾祸临门,你可相信?”
裴书锦觉得慕云深不是会无端妄言的人,这样半真半假的话也无法让他轻松,他只不明所以地望着慕云深,等待一个更具体的答案。
慕云深看着裴书锦,终是叹了口气,正色道:“事到如今,也不妨同你说了罢……江回涯传下来的信物,他就这么交待出去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江家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最远到了福建两广一代,难道到处都像江南和京师一样,去认他的脸吗?江家在各行省的大掌柜有十八九个,小掌柜接近七八百,又有多少人见过江怀雪呢?哪怕是江回涯做家主时,也要靠这信物互通往来。如果不是有什么大事,他不会让此物离身的。”
裴书锦这才意识到这信物的重要,他不由得皱眉低语道:“您说这是逍遥楼一事前夕他交给慕将军的,那已经是四个月前了……”
慕云深点头道:“正是如此,他四个月前就将此物托付给靖南,想来从那时起便不做长远之计了。他这次来京,或许就没想过能安然无恙地回去。能让他如此决绝,我猜只有两种可能……”
裴书锦有些紧张地看向慕云深,他全然不懂这些,几乎反应不及,只能靠慕云深指点,慕云深的话对他来说就像是金科玉律。
慕云深叹气道:“江怀雪这次进京,是皇上对江家的试探。先帝在时惦念江回涯恩情,也欣赏江怀雪才干,对他多有优容,以致江家富甲天下,可如今时局截然不同,皇上强势重权且疑心深重,连同生共死的靖南都遭致猜疑,江家坐拥天下财富,又怎可能独善其身?江怀雪或许深谙此理,唯恐江家不能长久,才会如此……”
“至于另一种可能……就是他表面奉旨入京,其实暗中还有自己的打算,而且这事结局凶险,恐难善终,甚至会让江家基业毁于一旦,所以他才会年关一过就赶紧把信物托付靖南,这几月以来更是韬光养晦……”
裴书锦脸色泛白,他总算是一知半解了,沉默了许久,才平静道:“江怀雪表面行事从容淡泊,实则心性甚高,从不认命,莫说皇上还没有真正对江家下手,即使真到了那种地步,他也不是束手就擒的人,我想应该不是第一种原因吧……”
慕云深抬眼正视裴书锦,竟显出几分欣赏神色,点头道:“不错,或者说,不全是第一种原因。靖南自幼与江怀雪交好,也是了解他的。他将此物转交给我时,同我说‘怀雪不知欲意何为,但必有杀身成仁之心。’”
“我也在想……”慕云深苦笑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到底是怎样的执着,能让他舍弃泼天富贵一搏生死……”
已至陌路、恐难善终、杀身成仁、一搏生死……
慕云深如此轻描淡写,这便是在半个时辰前,他都万万无法把这些词和江怀雪联系在一起……可是,这似乎并非全无根据……
四个月前那一面,江怀雪紧紧拥着他,声音阴冷偏执,他说:“我会帮你报仇的,伤害过你的人都会死的……”
“都会死……”裴书锦失魂落魄,反复咀嚼这几个字眼。
难道这不是一句疯话?他究竟想做什么?又有谁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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