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意志坚决,不是凡人。”苏景行叹了口气,又解释道:“诚如斯言,长生蛊本是爱蛊,可后来却被炼化为控制人心的手段。爱而不得便以一己私欲掌控他人,也是有违人道,况且这蛊炼制过程极其艰辛困难,非高人不可得……故而绝迹江湖已久。”
苏景行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一眼,话音一转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所受之蛊,十之八九便是景然当年炼化那对。”
“……真的和我祖父有关?”裴书锦虽然多少有些心理准备,但闻言还是神情微变道:“前辈,我祖父为何要炼制长生蛊?他的死又是不是另有隐情?祖父是我这世上最在意的亲人,事到如今,还望前辈能给我个明白……”
裴书锦情急之下有些坐不住,拳头紧张地捏起来,江怀雪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不着痕迹地握住了他的手。
“你们两个,偏凑在一起……”苏景行看着两人,心中已然明白大概,摇头叹道:“……难道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景然研习长生蛊,开始只是随心而为,想仿照古籍一探究竟,谁知后来被人撞破,就身不由己了……事涉前朝旧事,人也已经不在了,你们知道了也没什么意义……”
江怀雪看苏景行态度犹豫,他略一思忖,抬头直视苏景行的眼睛,直截了当道:“前朝旧事……和方家有关吧?”
苏景行果然愣了一下,面色微变,但并未正面回应。
看他这神情,江怀雪几乎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淡然道:“顺熙二十三年我进翰林院时就有听闻,太医院裴景然医术高超,极受皇家信任,方淑妃盛宠时对裴大人也极为倚重……那时后宫勾心斗角,有些本事的太医所受威逼利诱可想而知……你说他研习蛊术被人撞破,或许便是方家吧?……”
“顺熙二十五年裴景然辞官时不到花甲之年,身体健朗,方家既握着他的把柄,又怎会轻易放人离开?况且裴景然归隐的江城正是方家祖籍和淑妃之兄宁武侯府邸所在之处,这未免也太巧了些。”
“新帝登基方家被清算时,为首的一条罪状就是以五石散暗害先帝。想来方家为了控制先帝,想了不少办法……裴太医也是其中一环,他们表面放人安然离京,却一直在江城掌控裴大人动向……为的就是命裴大人炼制长生蛊为方家所用吧?”
苏景行有些恍惚地看着江怀雪,许久才喟然长叹一声,摇头道:“当真是后生可畏……”
江怀雪想了一阵,又有些疑惑道:“只是,长生蛊既已炼成,为何会流落到旁人手上,方家又会那么善罢甘休吗?”
话已至此,苏景行也无法再避而不谈,只得解释道:“其实长生蛊远不算什么恶蛊,若是真和人有仇,多的是见血封喉或者定期发作的毒蛊。就像我所说的,它固然精妙,却几乎不可能闹出人命……觊觎长生蛊的,多是些爱而不得之人,我想当初的方淑妃,十之八九也是出于这样的心思。长生蛊炼制多年,时移势易,人心也跟着变了,刚开始方家催得紧,几年后竟暗示景然长生蛊没那么重要了,转而催促他炼制一些损伤心智的丹砂……”
“景然也意识到,只要在他有生之年,方家不会轻易放过他,以前他还能以长生蛊绝迹已久炼制艰辛为由拖些时间,方家态度转变后只求立竿见影,他不愿为人鹰犬,但也怕累及家门,只好选择杀身成仁……”
裴书锦呼吸一窒,祖父这一生医术高绝慈心圣手,却也这样为人鱼肉身不由己,怪不得他归隐后眉间总有郁结之色,临终前再三告诫他秉承济世救民之志,不可入仕朝廷。
“看来你们裴家对这些事一无所知。”苏景行叹气道:“景然用心良苦啊,但凡你们知道一星半点,怕是也难保周全了。”
“景然做出决断时其实长生蛊已然功成了,他因投入了太多心血,对此颇有执念,不舍得将蛊虫毁掉……所以他传了密信给我。我们曾经约好,若非事关生死,不必再联系彼此,我收到他的信便知道有要事发生,昼夜兼程赶去,他那时已经给自己用了药,已有覆水难收之势。”
“他同我说长生蛊本无罪,究其本源为的是救人性命而非成全一己私欲,他将长生蛊托付于我,望有朝一日能等到有缘人。”
苏景行揉了揉眉心,神色黯然道:“我将长生蛊带回了大理,怎料三年前门下弟子叛出,偷走我不少饲养的珍蛊,其中就包括长生蛊……”
“此等祸事我也有疚,可别的蛊也就罢了,唯独这长生蛊……”苏景行叹了口气,朝着二人缓缓摇头道:“时过境迁,已无可解之法。”
裴书锦闻言急切道:“可祖父的手札里有提到长生蛊可解……只是不知为何,并未详细记载解蛊之法……”
“长生蛊一旦种入体内,若非两心欢好,必然不死不休……唯一有记载的解蛊之法,就是服下通灵草将蛊虫致死。”
“通灵草?”裴书锦皱眉道:“我依稀记得,手札里说,长生蛊不就是由通灵草炼制而成的吗?它如何又是解蛊之法?”
“解铃还是系铃人。”苏景行叹道:“通灵草是明心启智的圣物,栽培极其困难,要于至阴之地栽培四十九天,待其抽芽后移栽于至阳之地八十一天,中途稍不留意就会功亏一篑……以通灵草饲喂蛊虫更是麻烦,用量不够则蛊虫无法成形,量稍多又能将蛊虫致死,因此才说长生蛊的炼制艰难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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