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璧递给他一张纸,解释道:“五台寺庙东南约三十里,有一道飞洪瀑布,穿过瀑布过了十八盘山路,有一太乙池,太乙池往东五里,外人看来是一处断壁悬崖,但实则是逍遥谷的入口,是被我师父施了障眼法,这纸上便是破法的关窍……”
楚怀璧又思忖道:“但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师父的奇门遁甲之术登峰造极,山中机关一年一改,哪怕是我进去也只会鬼打墙。但是只要你破了山门障眼,师父就能感知到,他能不能见你,就看你的机缘了。”
“今日大恩,铭感五内。”江怀雪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正要接过纸张,楚怀璧却突然道:“我不需要你感激,更不用相报。我只有一个条件,你见过我们的事,要烂在肚子里,不可以和任何人说。”
“只要慕大哥他不愿再过问前尘往事,我就绝不会再让外界扰你们清静……”江怀雪郑重想了片刻,又补充道:“但是……如果我还能找到书锦,如果他还在,有朝一日我需与他实话实说,我不希望我和他之间,还有任何隐瞒。”
“但你放心,如果有,也只会有他一个人。”
曾几何时,作为惊云楼楼主,江湖上但凡有些头脸的人在楚怀璧这里都有本账,无论外界怎样吹嘘江怀雪行商诚信仁义,但他对这样的铜臭商人向来是没什么好感的,遑论西泠园那一面更是糟糕……
可是他知道当初运往肃州的三十万石粮草是谁的手笔,他不喜欢江怀雪,但他相信这个人的承诺。
楚怀璧紧紧地盯着江怀雪,慕云深恰好拎着打包好的吃食水囊走来,他不着痕迹放手,将那纸张交到了江怀雪手里。
……
三月十三,江怀雪昼夜兼程,终于赶到了终南山。
他按照楚怀璧所说,穿越崇山峻岭,飞瀑狭关,终于到了太乙池外的断壁处。
他按图布阵,打破障眼法,浓雾散去时,眼前一阵恍惚,便是崭新的天地。
谷口溪流穿过,兰花茂盛,通往深处的天阶旁是一面山壁,在苍绿的植被下潦草地写着“逍遥谷”三个字。
江怀雪试着走过天阶,果真没有尽头,大约每隔三百步风物景色就会重复,饶是他觉得自己一路走的都是同个方向,却也还会绕回原地,
他知道没了指望,便在山门高喊:“天师在上,晚辈江怀雪求见。”
一连喊到天黑,万物俱寂,嗓子哑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事已至此,再无退路可言。
“天师在上,晚辈江怀雪叩见!”
江怀雪后退一步跪了下去,喊一声便叩一头。
整整叩了一个晚上,台阶上留下一片粘稠鲜血。
天亮之前,江怀雪坏掉的嗓子发出最后一个音节,而后彻底晕死了过去,一张苍白玉容像是被血洗了一遍,狰狞不堪。
第149章
江怀雪再次醒来的时候,头痛到像是要裂开,身上也无处不痛,这三年多以来,仿佛也只有肉体的疼痛提醒他还活着的事实。
他正要抬手摸头,突然有人制住了他,呵斥道:“乱动什么,破了相了!江回涯那精明绝顶的小子怎么会有这么又蠢又轴的孙子!”
江怀雪猛然睁眼,白发飘逸的仙人,云山雾罩的仙境……
他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发笑,他终于……找到了。
“喂!”天师不寒而栗:“?好端端的吓死人……”
“书锦!”江怀雪一把拉住天师,眼睛里几乎能滴出血来,人已经在丧失理智的边缘:“书锦……求求你,告诉我,他在哪……”
天师下意识甩他没甩开,伸手点他大穴,将人摁在床上道:“你赶紧躺下吧,你有多久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了?你现在过度虚耗,元气大损,已经伤及脏腑,若是再这么下去,裴书锦还没死,你先死了。”
“书锦没死……”江怀雪只听到了这么一句,瞪大眼睛道:“他真的没死是不是……他在哪、他在哪……”
江怀雪这幅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模样,天师都压制不住,真想抽他两下,但看到他衣领未干的血迹,终是咬牙忍下道:“给我消停点!……我带你去见他!”
天师一边胡乱扯着踉跄的江怀雪,一边吹胡子抱怨道:“又是个不要命的疯子,跟我那不成器的徒弟一个死样……”
天师连拉带拽领着江怀雪到了一处洞穴,洞口一丈见宽,藤蔓荫蔽,草木茂密,两旁水流如瀑,有霭霭雾气弥漫,仿佛置身仙境。
天师推了江怀雪一把,待他踉跄进入,迈过一方水池,眼前赫然是一张冰床。
江怀雪一怔,蓦地瞪大双眸,几乎是连滚带爬扑了过去。
他终于再一次见到了裴书锦。
他的头发长了很多,趁得面容白皙清俊,气质也更为清冷神秘。时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仍是一身干净素雅的青色长衫,平和而安静,只一眼,就抚平了他千疮百孔的心。
江怀雪的手颤抖着拂过那熟悉到让他心悸的轮廓,他小心翼翼地捧着裴书锦的脸颊,那是梦里都不敢梦到的情境,他靠在裴书锦肩上,泪水濡湿青色的衣衫。
天师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解释道:“当初我把他接上山,他便没有清醒过,但却还有呼吸心跳,我猜疑他是中毒,尝试配了几种解毒药方都不得要领,我怕时间一长他会撑不住,便渡了三清真气给他,让他在玄天洞中维续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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