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尘听她这般毫不避讳地直言,一时面色骤变,然而盯着她看过一阵,却又蓦地松了力气,低声叹道:“我带来的人手死伤殆尽,幸存的人中必有一人是凶手,既不是我自己,那便只有你们了。”
洛渊微微颔首,神情依然平淡,“宋校尉所言亦有道理,然而能一击捏断人颈骨的手劲,我与林旸皆无法做到,只能考虑旁人,不知宋校尉可还记得林旸曾提过的万劫右护法,便是与酆都尸人相关的黑袍人,他虽已死在地底,真实身份却依旧扑朔迷离,以一人之力周旋各地,会否也有未被发现的同伙?”
洛渊的语声清冷悦耳,娓娓道来,宋尘听得眉头紧锁,盯看着她道:“洛姑娘此言可有依据?”
洛渊转身回望河面,语声淡淡,“只是猜测,宋校尉可听可不听,此事本便不是我当插手之事,我只为宋校尉提供一个调查方向,林旸不愿受人拘束,望此事了结后燃旗莫要再去扰她。”
宋尘听得一愣,他还当洛渊看在燃旗的面子上方才提供线索,原来竟是为了林旸,想了片刻,斟酌着未将话说尽,“若是调查能够顺利,我自是不愿多打扰林姑娘。”
林旸动作甚快,两人在河边等不过一刻,便听见远处衣袂飘动的轻响,一道袅娜身影自薄雾中显现出来,很快接近,小兽般轻快地落在洛渊身前,“可等急了小美人。”
洛渊眼底微泛涟漪,满目柔和,与方才同宋尘交谈时的清冷疏离判若两人,“慢些,可有何发现么。”
林旸拭了拭鬓发上沾带的露水,想起自己全身尽湿,便又放下手来,“半个人影也没见着,不过这里距封目村倒不很远,走快点一个时辰便能到了。”说到此处,又侧过身来看一眼宋尘,“现在抓紧赶回村中带你的手下出山,说不定还能赶得及联络,莫两头都落了空。”
宋尘看着身修腿长并肩而立的两人,又想起洛渊有意支开林旸为她说话的言语,心思一时有些混乱,胡言乱语地接了几句,“那我们快走吧,早点回去便不必再打扰两位姑娘。”说着话,急匆匆地便要往下游走,然而未走出两步,却又给人叫住,宋尘茫然回身,正对上林旸似笑非笑的神情,微微抬起下巴,“你的剑,不要了么?”
宋尘“啊”了一声,返回身来将剑拔出,这才运步如飞地走了,林旸好笑地看着宋尘背影,又斜睨了洛渊一眼,“你怎将人吓成这样。”
洛渊唇边抿起笑意,语声清淡淡的,“我未吓他。”
林旸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突然间转换了语气,微微眯起眼来,“吓他也是应该的,那时我若不出声提醒他,他的剑都快砍在你身上了。”说到此处,语声中又带了极大不满,“你也太放心别人了,他逼你逼得那样近,你便如此放他近身?”
林旸说得不悦,前方宋尘不知为何恰在此时回望了一眼,这一眼便立即令他浑身打了个冷战,赶忙转回头去,心中犹在喃喃:方才那位妖娆风流的玄衣美人可是在对他冷笑么……
洛渊将宋尘的反应尽收眼底,声线波澜不惊,“他带来的人全都死尽,难免疑神疑鬼,他心中亦有所犹豫,否则早便会出手。”
“他若没有犹豫,我也早便出手了。”林旸冷笑一声,将视线收回,一脸严肃地看向洛渊,“你不许再如此了,身手厉害便这么不知怕吗?”
洛渊眼中光晕流转,低低笑了一声,“林小姑娘这是在夸我么?”
林旸便又瞪她,“你说我是在夸你么!”
一路无话,回到村外时果真如林旸所言用了一个时辰,宋尘远望见河滩的简营中无人留守,草草转过一圈后便往村内走去,岂知越走便越是心惊,封目村久绝人世,人烟稀少,整个村子不过几十户人家,高低坐落,彼此间以小路相通,宋尘现下正是沿一条小路上行,岂知这条路竟越走越“宽”,遍布划痕坑洼,连路旁的草石都给掀翻压踏,一路向着她们曾留宿的草屋延伸而去,洛渊眸中见了沉色,一路足不沾地,来到近前时才发现,屋子背阴的一面早已坍塌,断木残垣掩在灰白的晨雾中,莫名增添鬼气,像极了怪谈传闻中杀人食肉的鬼村。
地面上的痕迹触目惊心,宋尘几乎看得变了脸色,这痕迹由河边径直延伸至此,像极了河中曾爬出过什么巨兽,一路嗅着气味奔跑而至,摧枯拉朽无人可挡,最后挟着强烈腥气撞进屋中,直接撞塌了半边草房,木石建造的屋舍都尚且如何,人在此等攻势下还能有命在吗,还是留在这的人都已经……
另两人无暇顾及他的心思,无声分散开来,寻了不同方位的两处破口同时进入,屋内陈设早已变得破烂不堪,空无一人,只西南角靠墙的床榻还算完好,床上被衾半铺,遇袭时应是有人在此休息,林旸阴沉了脸色,四人在封目村内一直留宿于此,那些燃旗弟子总不会来侵占她们屋子,那时躺在这里的人不是白霁便是钟林晚。
心绪起伏间林旸已将手放在被上,被下起伏不平,似是盖住了什么东西,林旸默默提息,正待掀被,一柄白刃却忽然按在她手背上,林旸疑惑地抬头,洛渊静静觑视着她,轻轻摇首,林旸略一犹豫,将手收了回来。
洛渊见林旸收手,拉着她退开一步,方才以剑尖将被子挑飞出去,床榻上的东西随之暴露——大团血迹鲜艳绽放,一件血色浸染的玄青衣衫静静躺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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