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渊眉眼间尽是疏离,还欲开口,林旸却突然将身子倾靠过来,凑近洛渊耳边轻声笑道:“我便说洛公子生了副颠倒众生的面相,只在楼下听曲便能被闻名神都的花魁相中,可是天降的好桃花了。”说罢,不等洛渊回应,便作一副白面小生模样,招蜂引蝶地对那女子拱了拱手,“洛公子生性怕生,这才假作推托,姑娘带他上去便是。”
洛渊并不拂她的话,静觑林旸片刻,转向那女子道:“他与我同去。”
女子看着林旸,面现犹豫,过了片刻才点点头,“二位请随我来。”
两人跟随女子上楼,经过平台,拐入一条幽静狭长的走廊,女子请两人等候少顷,自己则进入了走廊尽头一扇古朴的木门。
洛渊见女子进门,墨色幽深的眼眸定定注视林旸,“还没玩够。”
林旸瞧见她的神情,便知洛渊不愿来会外人,趁着周遭无人悄悄牵起洛渊的手,好生哄她道:“我晓得你只喜欢我,自然不会在意你与旁人相会。”
洛渊不作回答,只是眼中似乎愈发危险,“吱嘎”的开门声恰在此时响起,令引火上身的林旸稍稍松了口气,先前的侍女返回身来,又向两人行出一礼,“颜姑娘说,请白衣公子进去相谈,另一位公子在此暂候片刻。”
林旸眉梢一挑,脸上有意露出惋惜神色,低叹一声,“看来我无幸得见颜姑娘真容了,洛公子可要替我好好看看。”
洛渊不言不动,像是要看林旸还能演出什么路数,林旸心虚地靠了靠洛渊肩膀,低声哄她道:“我在此等你,以后绝不再玩了。”
洛渊深深看她一眼,方才随侍女迈步,女子引着洛渊进入房间,径自阖门退了出去,洛渊余光扫过,并未多言。
房间内装饰简洁素雅,古色古香,不难看出主人品味不差,正对房门的墙面上挂有一幅写意山水画,笔意挺秀,运笔自然,寥寥几笔便将云山雾罩的迷蒙意境表达得分明,风格甚是独特,洛渊耳目清明,一进门便察觉屏风后的细微响动,见对方不愿现身,便自默默观察起画作来。
“洛姑娘可还记得这幅画?”
洛渊正隐约觉着这幅画眼熟,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轻柔语声,隐含期待,洛渊循声转身,目光触及对方面容时略一停顿,“是你。”
眼前人身着月白襦裙,一头柔润青丝被琉璃发簪绾起,弹奏时的遮面白纱也已摘除,肩头圆润,肌肤细腻,一双美目流盼生辉,正自定定注视洛渊,“洛姑娘,好久不见。”
洛渊眉目不惊,淡淡点了点头,“临安一别,确已过去数载,想不到会于神都与颜姑娘重逢。”
颜刈楚见洛渊神情冷淡,眼底难掩黯然,连唇边笑意都变得苦涩起来,“临安有幸得洛姑娘援手,得以从青楼中赎出身来,如今却又再度委身于这烟柳之地,实在辜负了洛姑娘当年好意。”
洛渊面色依然波澜不惊,言语中却有安慰之意,“各人选择不同,不必强求,颜姑娘琴艺无双,留在此处为众人欣赏,与洛渊在江湖中浮沉飘荡,谁又能断言幸与不幸。”
颜刈楚垂眸一笑,这次却是真心实意,侧身向屏风后让过,“洛姑娘果然还同往日一般不曾改变,请入座罢,我唤人来上些新茶。”
洛渊静立不动,眸现思忖,颜刈楚看在眼中,柔声笑道:“我会嘱人带另一位姑娘前去外间小坐,洛姑娘不必担心,我只是今日见到故人,心生感慨,想要叙些往事,不会耽误洛姑娘太久。”
话已至此,洛渊便不再推拒,声线清冷道:“请颜姑娘找人知会林旸,我稍后便会回去,莫令她等得心急。”
颜刈楚见洛渊如此体贴那位女子,眸中不由微晃,面上却依然浮起恬静笑意,“知道了,洛姑娘稍等片刻。”说罢,自行走到门前,与外头候着的侍女吩咐几句,又返身坐回桌前。
两人的初遇发生于五年前,一名凌霄弟子在处理完事务返回凌霄的途中突然死于青楼,事务中极为重要的一本名册因此不翼而飞,洛渊奉命前往接手此事,那是她第一次离开师父独自处理任务,尚不知繁华外表下掩藏的肮脏手段,是以虽乔装后进入青楼,实际却早已被人盯紧埋伏,在楼内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她倚仗着身手好,拼力冲出重围,仅余的力气却无法支撑她顺利逃脱,无奈下洛渊只得以血迹诱人往城外追杀,自己则仍躲藏于青楼之中,那时她带着满身血腥气闯入的,便是颜刈楚的房间。
颜刈楚本也是江南商贾之女,家境殷实,广结善缘,因着娘亲早殁,爹爹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她这独女身上,自小便令她随先生学习琴棋书画,将她养成了临安城中赫赫有名的才女,而后颜家家道中落,巨额债务将颜父逼得发疯投河,她亦被人卖入青楼之中,为那些不通音律肥头大耳的男人弹曲来还债。
洛渊撞入颜刈楚房间时,她正独自坐于桌前垂泪,乍见到身上血迹斑斑的洛渊,吓得险些惊叫出声,对方显然亦未料到房内有人,并未直接进来,只在门外默默注视着她,不知为何却未上前来挟持,颜刈楚听着楼下杂乱接近的脚步声,心中蓦地生出一股没由来的冲动,快步走到门前,一把将她拉了进来,语气急切道:“藏到里面去。”
追逐声转眼已转至廊上,洛渊默然听着,再不犹豫,闪身进入内室,将隐去身形,门便“咣当”一声被人推开,一大批手持利刃之人杀气腾腾地站在门外,为首的独眼男子一见颜刈楚,一把便拽住她手腕,目露阴狠道:“方才可见到过一个浑身是血的白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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