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林晚盯着林旸在床榻躺下盖好被子,又要将两个小暖炉往她怀里塞,看得林旸哭笑不得,“我只是坐了一日,既未染病又未受伤,你将这个与我做甚,自己留着便是,本便是拿来给你的。”
钟林晚见她坚持,便也不再与她客套,临出门时又探回头叮嘱道:“你莫要自己偷偷起来,更不许在院子里等,我会好生听着的。”
林旸听她语气认真,唇角忍不住勾起丝笑意,她若当真想要隐瞒,又岂会给这个不通武艺的小姑娘发现,不过小大夫既这般负责,她也不好拂人之意,随即轻声应道:“不起,我现下已困极,一夜都不会起。”
钟林晚听她语气轻松许多,不似方才般沉郁倦怠,很是高兴地应了声,阖门退了出去,林旸应言阖目,心绪却纷乱杂杳,久久无法平静,不知为何总回忆起从前与洛渊共同经历的种种,如画卷般一幅幅在眼前翻过,她心中有所牵挂,便是努力排空心思亦无法沉睡,始终留了一丝意识牵挂着门外动静,然而这一夜风雪杳然,终是未听见推门而入的脚步声。
小孤峰上风虐雪饕,时天光未现,四下依然黑沉沉的,风声呼啸似欲夺人魂魄,连灯盏都无法在外点起,徐长虞深一脚浅一脚地攀上峰顶,已然累极,几次脚下打滑险些跌落,峰顶空旷无遮,雪沫更是作恶般地直往脸上扑,徐长虞烦怒地抹了把脸,眯着眼在昏沉的雪幕中扫视寻找,身子却在此时陡然一震,身上唯一一点热也随着眼中所见凉透下来。
漫天大雪之中一道清瘦身影无声跪立,一袭白衣遭落雪层层覆盖,就连乌发亦染了斑驳白色,饶是如此脊背却丝毫不肯受压弯折,兀自在屋门前跪守默等,不闻声息。
徐长虞心中惊疑不定,静望许久才迟疑着向前踏出,甫一动作,清冷语声便随之传来,声线低哑难辨,却未因寒冷而发颤,“何事。”
徐长虞不料洛渊仍有意识,惊得一步又跳了回去,瞧着她的背影一动未动,方才强压下心中惊怕,勉强开口道:“洛师姐回来两日不去拜见掌门,掌教师叔特要我来请你。”
洛渊依然长身跪着,背影清萧,“洛渊有要事求见师父,待此间事了再向掌门请罪。”
徐长虞见她如此,知晓昨日弟子传言非虚,言语中不禁有些有恃无恐,“掌教师叔有教,何事都比不得门内规矩尊卑重要,便是洛师姐是南夙师叔亲传,也该依矩先向掌门请见,洛师姐既不愿随我去守心殿,只怕待会掌教师叔会亲自来小孤峰请你。”
徐长虞越说越是气壮,语调渐高,言语顿挫,洛渊微微蹙眉,知晓这些人今日不会善罢甘休,她不愿他们在此吵闹,扰师父清净,沉默片刻,淡淡开口道:“我随你去。”
徐长虞面色一喜,唯恐她改变主意,紧盯着洛渊起身,洛渊动作较之平日迟缓许多,起身时身子微晃,终是在迈步时踉跄了一步,抖落身上几片落雪,待她转过身来,徐长虞方才看清对方面容,洛渊脸上已不见半分血色,唇色亦白得吓人,便连长睫上亦凝起薄薄一层霜雪,仿佛触之即碎。
徐长虞装模作样地向她行出一礼,引着洛渊由小径下山,待到达守心殿门外已是半个时辰之后,天边层云尽头显出些许亮色,依然被深重的漆黑挤在缝隙之中,转息间便全然湮没。
洛渊神色平静,抬手推门而入,守心殿内一片昏黑,只在大殿四角燃了四支火烛,随着入殿之风摇晃不定,更映照得殿内人影森森,诡秘莫测,朱漆大门砰地一声自外阖上,一声冷笑随之响起,“洛渊,你好大的面子,非要我再三请你才能把你请来!”
洛渊目光淡淡扫过,未见掌门身影,反倒殿内众人皆对她森然而视,虎视眈眈,洛渊眼中波澜不起,转望向大殿正中手执玄杖的陆风,陆风身上所着素衣已然换作黑色,余下二十人同样个个身着黑衣,将她围在中央,洛渊心中已有定数,薄唇轻启,“不知掌教欲以哪条门规与我施罚。”
陆风将玄杖往地上重重一杵,震得地面尘土四散,声势骇人,“我欲执行门规,还需向你这罪子解释么!”他手中所执玄杖正是凌霄的百年传承,自立派起便由初代掌门以铁梨木制成,杖身沉实无比,力逾千钧,任你功夫如何了得,仅凭肉身却无法抵挡这实打实的千钧之力,为的便是门内上下一视同仁,专以惩戒逾矩弟子,由掌教长老惩断施罚。
陆风自是清楚洛渊身份,若无罪名不可随意施刑与她,目光在殿内扫视一周,沉声开口道:“凌霄待你不薄,不与你强加约束,你身为凌霄首席却不知约束自身,竟与邪门歪道纠缠在一起,肆意残杀别派弟子,辱我凌霄声名,以上种种还不够我今日罚你吗!”
洛渊听他再提铁血门中折辱林旸一事,深眸中见了沉色,冷冷觑视陆风,“你如何知晓。”
陆风睨着洛渊神色,目光不避不让,高声斥道:“自己所做之事难道还怕旁人说么,那妖女杀人如麻,你与她勾结狼狈为奸,一样不能放过!”
洛渊眸色愈渐冰冷,声线沉冷得吓人,“铁血门与邪道勾结之事早已调查清楚,燃旗门已将其肃清。”
陆风冷笑一声,“便是铁血门与邪道勾结,那妖女便不是随意杀人了,这两件事还能互相抵过不成!”
“她是为护我,”洛渊听他一味针对林旸,身周气息终于全然冷下,白衣在内劲鼓动下无风自舞,“错不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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