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发现时,师父已全然变作活尸,她的身体尚是热的,却硬生将自己的半边手臂扯断,嘶叫嗜血,如同我们在墓底见到的行尸。”
林中一阵寂寂风声,半晌无人应话,林旸想起她们在映雪殿内见到的女子尸首,口中一阵苦涩,那一剑果真是白霁所为,为叫师父免再受这般痛苦,只能亲手弑师,而原本能够相救的机会便在她的等待中近在咫尺地错过了,如何能够不恨?
“所以映雪此番邀各门派共同拿你,只为断绝后患。”林旸沉声启唇,眉头紧紧拧着,白霁漠然抬眸,目光却落在洛渊身上,“不止映雪宫,他们人数众多,遍及各派,其中亦包含凌霄。”
洛渊面上未见惊色,与她对视片刻,轻声嗯了一声,“待你安全了我会回去告知师父。”
白霁垂眸不应,正欲转身,眸中忽而寒意乍现,玉衡携着凛冽杀意破空飞出,倏然刺向洛渊背后林中,黑暗之中铮地溅起一溜火花,玉衡斜斜插入地面,三人视线转及,一道颀长身影自树丛后缓缓踱了出来。
宋尘两手平举示意,将天权当啷一声扔在地上,“我循声独自来的,并无恶意。”
白霁冷冷盯他一阵,“你都听到了。”
“是。”宋尘坦然点头,“个中经过我亦能猜到一二,是以未带任何帮手。”
宋尘等了一阵,见白霁未再多言,慢慢将手放了下,目光扫及身前三人,犹豫片刻,沉声开口道:“我知白姑娘此番必是受人陷害,只是此事牵连太广,事关重大,相干之人必会想方设法将白姑娘除去,白姑娘躲得了一日,终究会被他们找到,到时整个江湖围剿,怕是再难像今日这般逃脱了。”
林旸听他这般开口,便知他有所打算,果然见宋尘脸上纠结片刻,压低声线道:“依我之见,白姑娘现下百口莫辩,只能暂作躲避,肆机从别处找寻证据。”
洛渊淡淡瞥他一眼,“你想令阿霁藏在燃旗。”
“没错。”宋尘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面色坚毅泰然,“再如何围剿,他们也决计想不到人会躲在燃旗之中,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林旸与洛渊对视一眼,便即知晓了对方心意,躲在燃旗确是现下最稳妥的法子,何况白霁身上的伤亦需处理,暂作修整亦是好的,林旸看一眼白霁,自顾点头应了,“如此便先回燃旗,让小哭包替她治伤。”
白霁听林旸提及钟林晚,下意识蹙起了眉头,垂眸看了自己一眼,林旸瞥见她的神色,唇边溢出一声冷笑,“白日里不是逞能得很,喊你还装作不认识,现下怎不敢让小哭包看见了,你可别想再逃走,我已答应了小哭包,绑也要将你绑回去。”
白霁默不应声,终究还是随着她们走了,林旸担心钟林晚独自留在燃旗危险,回去路上亦行得甚急,四人轻松避开门外守卫弟子,自小路返回了院内。
月光不知何时再度被层云遮掩,林旸一步踏入院内,敏锐地察觉到钟林晚房门正敞着,门槛上孤零零地坐着一人,孱弱的身子蜷缩成小小一团,安静乖顺地凝望着面前虚空,院内有人进入亦毫无反应。
林旸感觉身侧的孤寒身影蓦地一僵,无声叹了一声,偏头对洛渊眨了眨眼,硬拉着还要往里进的宋尘退了出去。
白霁定定注视着黑暗中无声枯坐的瘦弱身影,缓步上前,在钟林晚身前俯下身去,语声低哑得难以听清,“阿晚。”
钟林晚仍僵然望着前方,她的视线落在白霁身上,慢慢凝聚起来,无比珍视地细细描摹过近在咫尺的眉眼,忽而勾唇笑了一下,眼中竟是说不出的自嘲悲哀。
白霁在她身前看得清楚,心中仿佛被利刃穿过,疼得呼吸一滞,她从未见过钟林晚这般神情,好似一日便苍老了下去,她的阿晚从前从不曾这般笑过,是她让她变成了这般模样。
白霁缓缓抬手,掌心抚在钟林晚侧脸,轻声唤道:“阿晚。”
钟林晚眸中剧烈一晃,眼中由震惊转为不敢置信,后又转作了委屈痛楚,在强忍之前泪水便先不受控地落了下来,“小白?”
“嗯,我回来了。”白霁眸中痛意分明,倾身将钟林晚拥入怀中,“我来晚了。”她清楚地感受到钟林晚在自己肩头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声音又哭又笑,“真的是你,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我还以为是我疯了……”
钟林晚拼命咬着下唇,口中已尝出了腥甜,终究未能忍住呜咽,断断续续道:“你不要走,我不再哭了,过了今晚,我便不再哭了……”
白霁听着怀中之人悲鸣的乞求,心口疼得几欲裂开,与之相比身上的伤甚至可视作无碍,钟林晚伏在白霁肩上低泣了一阵,忽然听见院门处笃笃两声轻响,宋尘站在院外,侧着身子未向里看,低声开口道:“白姑娘,伤药细布我皆放在了后堂,各类草药亦很齐全,那里的人现已被我支走,你自行去拿便可。”
钟林晚身子一颤,蓦地站直了身子,视线急急扫过白霁身上,眼眶很快便又红了,“对不起小白,我……我太傻了,让你疼了这么久,我这便去替你拿药来。”
白霁一伸手握住她的纤指,满目柔和的心疼,轻声哄道:“我去便是。”
钟林晚赶忙摇头,语声急切道:“你身上这么多伤,不能再走了,我不怕给人看见,也晓得拿什么药,很快便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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