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夙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她极少笑,这一笑眉目间堆积数年的冰雪便好似瞬间消融,沉寂温柔,“她看着我为她画的,她很喜欢。”
南夙抬眸看着穆王脸上嫉恨与轻蔑交杂的怒色,神色平静,缓声开口:“你只是嫉恨她爱我,你将她困于不见天日的王府六年,她至死都不肯爱你,是你嫉恨于我,如今数年过去,我该去见她了。”
南夙说到此处,右手蓦地运力,落于地面的瑶光受力倒飞入她手中,洛渊瞳仁骤缩,待要抢前去握剑刃,已然不及,剑锋冷冽,于半空中划出一道决绝弧线,带起大蓬血花,铿然落地。
南夙身体瞬时失力,软软向后倒下,洛渊上前扑抱住她,慌忙用手替她捂住伤口,鲜血不断涌出,很快便将洛渊双手染得鲜红,南夙擅长使剑,这一剑快而决绝,已然切断命脉,不过须臾,南夙眸光便涣散开来,吃力地凝在洛渊身上,又似凝望着四道围墙围出的小片天际,喃喃低语:“我怕将你教的同我一般冷漠死板,她便……不高兴了……”
院内变故一波三折,众人皆看得呆了,林旸趁机挥鞭将身周三人扫倒,一跃而起,落至僵然不动的洛渊身侧,紧紧抓住她的手臂,颤声道:“走洛渊。”方才南夙现身,分明将她身周几人穴道点上,她早已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洛渊怔怔看着怀中之人,右手尚捂在她颈侧不肯移开,林旸连唤她数声,洛渊皆不听不动,旁边人欲要围上,被覃施谷以眼色屏退,林旸声线颤得厉害,低声哀求道:“求你了洛渊,我们走罢,我们带师父离开这里。”
洛渊听及“师父”二字,长睫方才轻颤了颤,缓缓抬眸,眼底具是空洞茫然,不见半分神采,林旸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攥过,喉咙里涩得生疼,她平稳地将南夙接过,背在背上,执起洛渊的手向墙外掠去,目光同时扫向湖边亭台,内里早已无人,颜刈楚不知何时挨到一众玄甲兵身后,满目担忧焦急,遇见林旸视线,只微微摇了摇头,以唇语道:“我无事。”
众人相顾茫然,不知追或不追,纷纷将视线投向穆王,穆王正垂眼俯视地上画像,良久,俯身将其拾起,细细收卷敛好,收入袖中,拾步向侧院走去,“走罢。”
玄甲兵听令渐次退下,其余人亦讳莫如深地各自离去,直至院内仅剩一人,覃施谷面色复杂地步到她身前,声音苦涩低沉,“可还有什么话要我代为转达。”
颜刈楚慢慢步回亭中,低头凝视着石台上横放的一把古琴,正是洛渊方才所俸,良久,低声开口道:“我不后悔。”
纤长白皙的手指轻抚琴身,呢喃叹息,“我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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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是师父和颜姑娘…(快要写完辽
第231章 星河
穆王府之变转眼已过去一月,穆王言而有信,第二日便出兵讨伐各大门派,他早年征战沙场,早已练就杀伐狠绝斩草除根的手段,诸派掌门长老资深权重者,无一不在足可压境的玄甲军前自认罪状,亦有少数奋起反抗者,全被重兵雷弩的铁骑灭了门,整场洗劫历经一月仍未结束,江湖自此经历从未有过的腥风血雨,人才凋敝,然而这场出兵却连像样的名号都未冠有,名义上只言肃清,其不留活口的作风却更像是在灭口,说来也可笑,当初看来如何根深势大难以抗衡的势力,在凝聚一国精良的军伍面前亦不过两月末路。
林旸带着洛渊于当夜便离开神都,后续并未有来追杀她们者,洛渊受了内伤,又亲眼见着抚养自己长大的师父为救自己自尽,一路失魂落魄,面色亦苍白得很,只听任林旸摆布自己,林旸几曾见过她如此,心尖上疼得有如刀割,却又无法出言安慰,她小心地与洛渊商量,两人最终决定前往长白,将师父葬于雪山,师父一生囿于极寒之地,想必死后不愿再回凌霄,让她沉睡于自己熟悉的皑皑雪中,已算是她此生最好的归处。
两人于长白停留半月,分别请张瞎子和钟林晚看过洛渊,张瞎子只一脸鄙夷地叫洛渊扔了那剑,钟林晚亦对此事讳莫如深,只在张瞎子药方的基础上为其施针,不知是否受情志影响,洛渊此番休养见效并不甚快,每日受药效影响昏沉时久,面上亦始终不见血色,处在不见天光的雪山深谷中好似被耗尽了生气,比之来时更加不如,林旸日日陪在她身边,将她的变化看在眼中,每日心疼心焦,恨不能以身代她,她明白留于长白只会叫她愈发睹景思人,无奈下只得令钟林晚备好药后带洛渊离开,想来循着她们从前的愿景,天南海北大漠水乡地四处走走,洛渊心底的伤痛终归能够渐渐痊愈,而白霁此番伤得太重,尚只能在钟林晚搀扶下缓行两步,便不与她们同行离开,接着留在长白医治旧伤。
走出长白后林旸曾问过洛渊意思,第一站当先去往何处,时夕阳渐落,暖黄的光擦过窗沿落在洛渊侧脸,为她渡上几分属于人间的朦胧光晕,美得惊心动魄,洛渊神情倦怠,端坐于车厢内沉默良久,最终说出一个她未曾想过的名字——凌霄。
“师父在小孤峰上兴许留有旧物,我们慢慢走去,日后再回来时便还与她。”洛渊缓缓抬眸,目光落于林旸身上时变得柔和无比,认真而又眷恋,唇角亦随之浅淡勾起,林旸与她目光相对,心中登时一痛,她总是如此,一与她相谈便敛去倦怠柔和着眉眼笑起来,只是眼底的黯淡无法化开,整个人便如虚幻脆弱的泡沫,好似下一刻便会消散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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