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江凌不甘平庸,她也不可能置身事外。不说帮到江凌,至少也不能拖他的后腿。
前朝连着后宫。同理,官场也通着内宅。
她在江家还是得有一个能会客理事的地方。
想了想,叫人通知茯苓,把理事的地点移到原来胡氏理事的芳林堂去。
她匆匆吞了个红豆沙包子,便穿好衣裳赶去了众芳斋。
临走叫带了一堆的挂画桌布椅袱摆设。
众芳斋只有三间房。
正间理事,左边一间放着红泥小风炉,原是准备茶水点心的地方。
右边则堆放着各种账簿。
她一到,就指挥着众人布置陈设,换了画儿,重铺桌布椅袱,点了香笼。
亲自从花园里摘了几根白杨枯枝,插在一只定窑素白梅瓶里。
总算是勉强看得过眼了,这才让人去请王青云。
一时王青云进了屋子,不及脱下披风便拍手笑道:“我不请自来,可是吓了一你大跳?”
锦鱼笑着上前道:“别的倒还好。就是我这里简陋得很,怕委屈了你。”
王青云便打量了一下这屋子,小巧朴素,并没多少花巧,只有墙边案上那一瓶枯枝,实在是神来之笔,画龙点睛陋室生辉,不由指着笑道:“青山若是见了,得呕死。他一辈子再怎么下苦功,也越不过你去。”
锦鱼笑道:“他是天纵英才,事事都出众的。哪是我能比得上的。”
就见王青云还带了两个丫头来。这两个丫头便伺候着王青云脱了外面一件青色绣红梅花面的猞猁皮大袄,露出里面一身窄裉宝蓝白狐狸毛的紧身小袄,一条墨蓝丝绦系的腰身细细的。
锦鱼不由暗暗有些好笑。不管什么时候,王青云的打扮都是花心思的。不像她,能简单便简单,懒得很。这屋子不这样稍微收拾一下,真见不得人。亏得她有插花这一技伴身救了急。
锦鱼便请王青云坐下,指了指地上尺高的红泥小风炉,道:“一会儿中午就在我这里吃饭。咱们就着这风炉吃羊肉锅子。”
王青云摆摆手:“我不吃羊肉,怪膻的。”
锦鱼笑道:“那就吃鱼?”
王青云笑道:“这才刚吃过早饭呢。你就急着吃的。我这样不顾礼节地贸然跑来,实在是有极要紧的事要跟你商议。”
锦鱼其实心里隐约知道她要商议什么事。
不过也不想扫了她的兴头。便让丫头们上了茶果点心退到外头。
屋里只有她们两人时,王青云才低声道:“你可是已经知道了,你那四姐姐闯出了天大的祸事。”
锦鱼见果然是这事,便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王青云问:“你可知道具体怎么回事?”
锦鱼想了想,摇了摇头:“我问了问家里的丫头,猜着可能是当初那屋子建得急了。其他的我却是一无所知。”
王青云脸上露出几分失望,道:“也是,你们向来不睦。她的事,也不会叫你知晓。只是可怜顾小七,还不到八岁,就没了。”
锦鱼听到一个小姑娘没了,心头一刺。锦心真是太造孽了。
据袁云书说,前日锦心邀了顾茹柯秀英袁云书等去赏花儿。
顾茹有个嫡亲的妹子,听说这大雪的天,能赏牡丹花儿,吵着要跟去。
顾茹向来疼爱这个妹妹,便带上了。
她们到了那里,见只有一株洛阳红开了两朵花,花球也只有小孩子拳头大小。也就是图个稀奇。其实并没多少看头。
不过那暖房建得极费工夫,特意做成了圆形。
圆心辅着金砖,放着地毯桌椅,东西南北四方各有一条道路通向外面。
在道路之间扇形的花坛中,除了牡丹,也没种别的花卉。
与其说是一个暖房,不如说是一个室内牡丹花园。
她们原本以为只是去吃个中饭。谁知吃完中饭,锦心仍拖着不肯放人。
那顾小七毕竟年纪小些,就有点儿不耐烦,吵着要走。
锦心便有些不高兴,拿了些麦芽饴糖来哄她。
顾小七哪里稀罕吃什么糖,可也没闹,自己一个人坐在一旁生闷气。
这时便有丫头跑来说敬国公夫人要过来。
众人忙打起精神。
不想跟敬国公夫人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位夫人。
这位夫人脸上还戴着面纱,只是露出的一双眼跟敬国公夫人有几分相似。
袁相既是相爷,又是太子太傅,袁姑娘参加过宫宴,自然认得是皇后娘娘。
只是她到底是个聪明人,见皇后娘娘戴着面纱,自然不敢相认。
可就在这时,顾小七突然叫了起来,喊:“漏水了!”
锦心大约以为她是在故意作对淘气,不但没听,反而喝令身边婆子上前捂她的嘴,还道:“皇后娘娘在此,你还敢胡闹!”
顾小七却没听她的,反而挣扎起来。可她年纪幼小,被两个婆子同时捂了嘴,根本动弹不得。
她们这些人听得皇后娘娘在此,自然全都乖乖地下跪行礼,也没人敢去管顾小七的事,也没功夫查看是不是真的漏水了。
皇后娘娘似乎也十分意外,站在原地半晌没说话。
倒是敬国公夫人道:“锦心,你别胡言乱语地吓唬小孩子……”
谁知话音刚落,众人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一声惨叫。
再看时,顾小七已经倒在地上,头上扎了一大块透明琉璃,殷红的鲜血流了一地。
众人惊慌失措间,就觉得上头有冰冷的水流泼下,接着便是碎瓦一块块砸下来,又有重物坠地如山崩地裂。
众人吓得失声尖叫,各自四处乱逃。
敬国公夫人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揽着皇后娘娘的腰,飞快地从原路退了出去。
袁云书因跪在后排,所以朝着与众人相反的方向逃了出来,因跑得快,虽被掉落的明瓦砸了几下,倒没大碍。毕竟明瓦不同于琉璃,个头小,又轻。
到底死伤了多少人,敬国公府没公报出来。
因此除了受邀的客人,当时在场的下人到底死伤如何,无人知晓。
目前知道的,受邀者中,顾小七没了。顾茹柯秀英都受了伤。还有三位锦鱼不认得的姑娘,不知道情况如何。
一番话,听得锦鱼毛骨悚然,半天说不出话来。
若不是皇后娘娘正好在场,顾小七这一叫,说不定还有人当真。
真是除了天意,没人能解释这个惨剧。
难怪会被御史弹劾。
正惊骇万分,却听王青云道:“你觉得……可是巧合?”
锦鱼睁大了眼睛,半天没回过神来。
王青云又问了一遍,她才抖着声音道:“难道不是巧合?”
是啊,太子与皇后娘娘同时出事,若说都是天意,确实有点匪夷所思。
可若说是有人设计。太子的事,还有几分可能。
皇后娘娘的事,就算有人在那暖房屋顶上做了手脚,也不可能刚刚好皇后娘娘在时塌下来。
王青云道:“唉……你可知道前朝为什么不立太子?”
锦鱼摇头。
她可不像江凌,成天读史书。
王青云掩不住眼中失望,道:“昨日我听父亲回来说,你家三郎在皇上面前大杀四方,表现极为出色。还领了钦命差事,要去昌县赈灾。若是太子这次是被人所害,那么你家三郎这次应该会极为顺利。”
锦鱼想了想,没想明白。
她忙问王青云:“你为什么说我家三郎这次应该会极为顺利?”
王青云道:“你家三郎现在谁也没投靠。谁有工夫去给他使绊子?再说,你家三郎若是能迅速安稳灾民,不就更显得太子无能了么?若是真有人想折腾太子,他们说不定还会去帮你家三郎呢。”
锦鱼:……争权夺利实在是太复杂了。如果可能,她真不想参和。
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她想了想,还是问:“你说前朝为什么不立太子?”
王青云瞪了她一眼:“你这么聪明的人,竟不知道这个?因为谁是太子,谁就是现成的靶子。多半熬不到登基,就被人整死了。”
锦鱼:……她看来得拜王青云为师。不然这些前朝的事,她一无所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落到别的人圈套里去了。
就像这次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蒙着面纱私访敬国公府,应该是想着就算有人猜出来她是谁,也没证据。谁也做不了文章。
可这暖房一塌,还出了人命,皇后娘娘私访敬国公府的事情就掩盖不住了。
这样说来,也难怪王青云怀疑这暖房垮塌是人为的。
她唏嘘半天,才问王青云:“你今日匆匆来找我,可就是想跟我探讨,这两件事同时发生,是不是有人在把太子当靶子打?”
王青云一脸欣慰,点点头:“你果然是一点就通。你家三郎可有跟你说了什么没有?”
锦鱼:……
原来王青云是想听听江凌的意见。难怪来这么早。可是江凌一早就走了。这才拉着她说了半天。
想不到,王青云明明有个官声赫赫的父亲,还有个才名卓著的弟弟,竟是这样看重一无所有的江凌。
可是她与江凌昨晚,一直在说要不要去昌县,根本没时间谈论别的。
只有让王青云失望了。
好在王青云见她摇头,倒也没表现得特别地失望,反而沉吟片刻,抛出了一个更震撼的话题。
“若是他们要选我作太子妃,你说……这个太子妃,我要不要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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