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因出孝不久,便推了,只叫人送了五百两银子过去。
听说最后是王青山拔了头筹。
如今十月底,确实差不多也该为腊八粥做准备了。
往年都是王青云牵头。
今年王青云嫁进了东宫,不可能为这事出宫,如往年那般亲力亲为。
钟微的亲事也定在来年三月。现在正拘在家里准备嫁妆,也不方便出门。
只有她是个有空又方便的,倒该去问问王青云。
她想了想道:“你可有给大嫂子说过?她怎么说?”
“咱们家乱糟糟的。六姑娘要参加,只管拿了银子给我,我打发人替你送去。守着孝呢,出什么门!”刘氏走在她们后头,直接答道,语气颇为不耐烦。
锦柔扭头,横眉冷目,道:“做善事积福德也不成么?大嫂可别把对大哥哥的气都撒在我身上。”
刘氏冷笑数声,道:“我撒什么气?我现在乐还来不及呢!可算有清静日子过了。”
锦鱼没想到锦柔跟刘氏已经到了撕破脸的地步。
若是别人,帮着向刘氏讨个人情倒也没什么。
锦柔这人,颇为狼心狗肺。
刘氏也是真可怜。
平白被连累得丢了个诰命。连带着孩子们都受了牵连。要她平心静气确实为难了。
她想了想,便笑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现在是大嫂子管家,我看从严甚好。你若是想施腊八粥,到时候我得了消息,送信来,你把银子给大嫂子转交便好。”
锦柔气得满脸通红,跺脚怒道:“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我哪有那么多银子给你们去买名声。”说着哭了起来,楼姨娘狠狠地瞪了锦鱼几眼,硬拉着锦柔一径走了。
锦鱼看着锦柔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这才不到一年,锦柔就这样不安份,孝期出门,若是闹出些事来,岂不是雪上加霜。对谁都没好处。
待锦柔走了,她便安慰了刘氏几句,这才加快脚步去追老太太。
老太太如今听了她的劝,在家中行走不坐软轿。
只是走得极慢。
好在今天秋高气爽,景阳侯府的草木也不错。
与敬国公府的红枫不同,景阳侯府种的是黄金枫,叶片金灿灿的。一半在枝头,一半在脚下,好像走在一条黄金路上。
锦鱼脚步快,没多久便追上了老太太。
就听她娘正跟老太太在说宁哥儿的起居。
老太太问得仔细,吃了什么,吃了多少,一天便便几次,便便什么颜色,问得津津有味。
锦鱼听得暗暗摇头。
老太太连她跟江凌要走,都舍不得,怎么会舍得让她娘带着宁哥儿离开。
她爹那边,有江凌。定然能行。
她这头,该怎么劝老太太呢?不由暗暗发愁。
慢慢行去,到得期颐堂,也没想出什么法子来。
老太太却是乏了,便又上炕半躺着。
秦氏看看时辰,便叫奶娘抱宁哥儿去睡一会儿。待宁哥儿走了,她才不住给锦鱼递眼色。
锦鱼因没想到什么好法子,便想事缓则圆。反正江凌若是外放,她是定然要跟着去的。
等定下来,再提秦氏的事也不急。
她便暗暗冲她娘摇头。
可是花妈妈跟老太太是什么人,她们母女两个这点眉眼官司,早看在眼里。
老太太歇了歇,喝了杯五花茶,看向秦氏。
虽说之前她对秦氏有些不满,可今日见了,又觉得秦氏也没她之前想的那么骄纵。
秦氏长得好,如今生了个儿子,日子过得顺心,整个人都像那盛开的木芙蓉,虽不像那青春少女娇嫩,却有一种成熟的美丽,安安静静地,也显出几分随遇而安的老成。
她今日穿着也得体。虽说秦氏不必再替许氏守孝,可仍是穿得很素静,一身的穹灰色的袄子,莲白的裙子,外头是一件厚厚的月白比甲,头上也只简简单单地插着碧玉的簪子。
要说她对秦氏最满意的地方,就是秦氏把宁哥儿养得极好。
才半岁大的孩子,小胳膊小腿有力气极了,还会冒话。“咦咦哦哦”地跟人对话,叫人欢喜得不行。
便问:“上次五丫头说,大郎在,你不方便回府。如今我把大郎送去了山东。你若还不回府,终归看着不像个样子。”
说完,见秦氏低头不语,也知道她的担心,便道:“你如今身上有诰命,回来了,谁敢低瞧你?紫竹斋地方小些,浅秋院又太远了。我一个老婆子住这偌大的期颐堂也是无趣,不如叫他们隔一隔,给你们母子隔出个垮院来。”
锦鱼在旁边听得,暗暗叫苦。
老太太这是有多喜欢宁哥儿呀。居然要她娘直接住到期颐堂来,分明是时时都想见着宁哥儿。
秦氏坐在椅子上,不安地动了动腿,偷偷抬了脸往锦鱼处看。
锦鱼被逼急了,倒有了个思路。当下她硬着头皮道:“老太太,您可瞧着,我娘把宁哥儿养得极好?”
老太太顿时合不拢嘴,连连点头。
锦鱼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才道:“说来我娘能把宁哥儿养得这么好,也是因为我娘住在府外。”
“胡说!就是回了府,难不成谁会把宁哥儿给抢了不成!”
老太太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话语间顿时带了些火气。
锦鱼笑道:“如今自然是没有的。只是侯爷还在壮年,早晚还是要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续个弦。到时宁哥儿岂有不日日跟嫡母请安的道理?新夫人要管教宁哥儿,难不成,我娘还敢拦着不让?若是现在回来,新夫人进门后,再搬走,新夫人岂不更难堪?宁哥儿也折腾。”
就见老太太眯起浑浊的眼,脸上冷下来,看了一眼花妈妈,似乎两人早商议过这事一般。
老太太拍了拍炕沿,道:“五丫头,你向来是个心大的。可是你也该知道,侯门有侯门的体面。咱们家刚刚闹出了许氏的丑闻,正叫满京的人笑话。若是再扶正了你姨娘,到时候我们景阳侯府的人怕是更抬不起头来,怎么着也不至于沦落到叫个丫头出身的,做了侯夫人!”
老太太这话,若是背着秦氏说,锦鱼还不至于这么生气。
明明刚刚还说什么她娘有诰命,谁敢瞧低了去。转眼却又嫌弃她娘出身低。自己笑话起来了。亏得她们没想过要让她娘给扶正了,不然现在岂不羞死?
锦鱼瞥了一眼她娘。就见秦氏垂着头,低眉顺眼的。并怒形于色,她不由暗暗点头。
她娘倒是极聪明。在这里说话,一句不吭,都交给她。
锦鱼虽是很生气,却也因此灵机一闪,想到一个秦氏必须跟她走的理由。
当下忍了忍翻滚的怒气,强笑道:“老太太说的是,我跟我娘可没敢这样想过。”
“五丫头,你别再拦着了。我跟侯爷,已经给了你们母女两个足够的体面。若是别家,一顿打,看你们回不回来。你放心,便是将来新夫人进门,也不敢为难你娘,更不敢为难了宁哥儿。”
老太太这是恩威并施,铁了心想叫她娘就范了。
锦鱼心里气如浪涌,但脸上却反而平静得很,她慢条斯理道:“我娘也正为难呢。如今府里住不得。朴园也住不得。可怎生是好?”
“你这话什么意思?怎么朴园也不住得?”老太太被引得有些糊涂。
锦鱼便索性坐到了炕沿上,离她近些。
“我娘之前早跟侯爷说好的,以后都在府外住。之前不过是因为闹强盗,我娘才从洛阳庄搬到了朴园。若是没生宁哥儿,此时定然是又回洛阳庄去住的。您说是不是?”
说这事,老太太不吭声了。
若是没有宁哥儿,她才不管秦氏住哪里。
侯爷要人伺候,丫头里还怕没有年轻美貌的?
不过当初秦氏离府,也是骗了他们。若是知道她肚子里有了,侯爷又怎么会答应?
老太太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却见锦鱼挥了挥手中的绢子,道:“若是我娘一直住在朴园,您跟侯爷少不得想三天两头的见见宁哥儿,嘘寒问暖的。这叫新夫人瞧着,也不是个事。若是个想不开的,又跟许夫人似的疑神疑鬼,天天跟侯爷闹腾。可怎么好?咱们景阳侯府可再经不起折腾了。”
老太太越听越觉得这事不妙。锦鱼这话,也不是没有几分道理。
回来住,怕新夫人把宁哥儿给养废了。
不回来住,又怕新夫人闹腾。
锦鱼这是要做什么?
她浑浊的双眼射出一道精光,与花妈妈对了一个眼神。心里升出不好的预感。
就听锦鱼道:“我倒想出了一个两全齐美的好法子。不如叫我娘带着宁哥儿跟我们上任去。上个两三任,回来宁哥儿的性子也定了性,又长了见识,再住回府里来,也不怕了。”
两三任?那不是六年到九年?
她还活得到那一天么?
她如今两三天见不着宁哥儿都想得慌,六年不见?那不是要了她的老命么?
她的目光愤然投向秦氏。
见她安安静静,低头垂目,没有任何反应,明显是早就跟锦鱼商议好的。
不由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真跟锦鱼说的一样,秦氏从来没想过要扶正?
看来秦氏倒还知道自己的本分。
无论如何得留住秦氏!
不,是无论如何得留住宁哥儿!
第136章 现学现卖
锦鱼见老太太脸色大变, 心里不由十分痛快。
老太太这么瞧不起她娘,还真当谁都那么想要进府,当什么侯夫人?
许氏当了这么多年的侯夫人, 最后还不是身败名裂?
身份只是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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