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鱼更觉得诧异。
钟哲道:“毒药化在酒里, 确实不易查出来。不过只要阿经去搜一遍你四姐姐的房间。若是她有毒药, 定能找到。岂不是人证物证都有。”
锦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如今已经是三月底, 阳光明媚。
敬国公府是何等所在, 夜里进去都不容易,何况白天?
她想了想, 把刚才那张帖子拿了出来,递给钟哲:“你们府上可有接到这个?”
钟哲摇了摇头:“这倒不难。难不成我自己上门, 他们还能不接待我?不过我进不去内院,还是你带阿罗阿经去吧。”
阿经不开心地怪叫一声:“我堂堂一个都虞候,又要装女人了吗?”
他救驾有功,被封了个五品的官儿当。便是阿罗,如今也是五品的中使,王青云特赐金腰牌,可以自由出入皇宫。
听他这样怪叫,本来心情沉重的众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事情便这样定下。
不过钟哲还是让阿罗去把敬国公府送来的东西,尤其是羊羔酒仔细查看一遍。
正查着,江凌回了家。
听说这事,顿时变了脸色。
锦鱼便跟他讲了钟哲的计划,江凌却摇了摇头:“敬国公府表面看着寻常,其实府里高手如云。阿经确实武功不错,可若是万一叫人拿住,这事反说不清楚。”他想了想,对钟道:“多谢三哥相助,不过……这件事,我来处置便好。”
钟哲微微一扬眉,便不再言语。
留钟哲吃过晚饭,待钟哲带着阿罗,阿宏阿福离开,锦鱼看了看江凌的脸色,便把孩子们下人们都散了。
卧室里只有她与江凌,她才拉着江凌坐在罗汉床上。
见江凌脸上仍是平平板板毫无表情,并未如寻常那样与她说笑,她便知江凌是真的有些在生气,只是她不知道江凌在生谁的气。
她索性脖子一歪靠在江凌的肩头,笑道:“当年你送我的兰花,倒有好几种颜色。每次开花时,我都猜不中是什么颜色。我可没你这般聪明,能猜中别人的心思。你若有什么不快,便说给我听好了。”
江凌耸了耸肩,想把锦鱼从肩上耸下来。锦鱼不依地又缠了上去,索性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摇了摇:“你可是吃了好大一缸醋?!”
江凌这才怒了:“我吃什么醋?你当初明明是要去绿柳庄的,结果把孩子扔给他,便又跑回了京,也不跟我说一声,擅自进宫,差点儿送了命!如今也是如此,这样的生死大事,你不先派人来通知我,倒先去找他!还商议好了对策……”
锦鱼暗暗做了个鬼脸。这不叫吃醋什么叫吃醋?
当初擅自进宫的事,她其实已经跟江凌解释过好几遍了。可江凌还是过不了这个坎。
她当时没跟江凌说,一是怕江凌反对这事做不成。二是怕跟江凌联系,惊动了诚亲王,坏了计划。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江凌早已经有了万全之策。所以也觉得自己略有几分理亏。
可是不管怎么样,这件事也算兵不血刃地解决了,如今朝局安稳,她也没出事。
她仍是不认为自己有多大的错。
不过,她也明白江凌在别扭什么。
因为当初钟哲走的时候,她与江凌都以为,等他回来,必然会带回来一家子。
结果钟哲带是带回了两个喊他爹的孩子。可这两个孩子跟钟哲都没有血缘关系,只是老友遗孤。
为了这事,黄夫人气得把钟哲打出门去好几回。
还是钟微挺着要就临盆的大肚子,在中间使劲说合,黄夫人才准钟哲回家。
钟哲一直未娶。
这才是让江凌心里不安稳的原因。
“我哪有去通知三哥呀?我是去叫阿罗!”
其实锦鱼觉得江凌真的多虑了。
钟哲走遍千山万水,早就放下了她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人。看她的眼神,只是朋友。
江凌横她一眼。
锦鱼叹了一口气。其实诚亲王谋反之后,钟哲是想把阿罗跟阿经送她的。
说她命中带福,阿罗阿经跟着她,不过办了一回差事,就当上了官儿。
只是她怕江凌在意,才没收。
其实心里是有些想要的。
她虽有八个蓝牌婢女,可对付一下泼妇无赖还行,论武功,她是看出来了,连她爹之前的晴字辈的婢女都比不上。
“三郎,你现在肩上是整个天下。我是你的夫人,总不能这样一件没有定论的小事,我也着急忙慌地派人去打扰你办正经事吧。也许锦心,根本没有这种打算,是我们把她想得太坏了。”
江凌转过身来,双手握住她的肩,轻轻用力一按:“你总是不明白。对我而言,这天下,没有比你的事更正经的事了。”
锦鱼知道说服不了他,索性耍赖,微侧了头,猛地凑过去,用唇封住了江凌的嘴。
结果第二天,她醒得很晚,浑身都痛。
正赖在床上不想起,满儿慌张地跑了进来:“夫人……夫人……快起来呀!敬国公夫人来了!”
锦鱼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
妈呀,这才巳时,早朝都没散呢,江凌到底是什么时候跟人家说的呀,敬国公夫人竟然这个时候就上门了。
她狼狈不堪地爬起来,赶紧让丫头来给自己梳洗。
等打扮好到花厅时,敬国公夫人已经喝了两钟茶了。
见她姗姗来迟,敬国公夫人笑着打趣道:“你可真是天下第一有福之人。我们做媳妇的时候,便是不在婆婆跟前,也不敢睡懒觉。”
锦鱼红着脸,就要行礼。
敬国公夫人抢上一步,拉住她,笑道:“福国夫人如今可是越过了我去。我哪里敢受你的礼?”
锦鱼不依,道:“干女儿跟干娘见礼,也不行么?”
敬国公夫人哈哈大笑起来:“若是这样论,女儿多睡会儿,干娘才高兴呢。咱们娘俩,可别再讲这些个虚礼了。国公爷上着朝呢,让人带话,说让我来你们府上一趟。我想必是非同小可的大事,竟不能等到两日后志儿生辰。一接到信,我便着急忙慌地赶来了。”
锦鱼脸色更红,心中却又有些说不出的甜蜜得意。江凌说她的事都是大事,从来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两人寒暄了几句,锦鱼便把下人们都散了,只与敬国公夫人两人在室内说话。
她便把锦心送酒的事说了。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敬国公夫人的脸色,就见敬国公夫人一张脸越拉越长,最后整张脸都黑得比锅底还难看。
她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
锦心为什么总要作死呢。
等她说完,敬国公夫人揉了揉额角,显然是气得头痛,半天道:“其实还有些事,你是不知道的。我先想着……到底是你姐姐,这么多年过去了,能不休就不休了吧。谁知……她竟连你都想害。这一次,我们敬国公府可是再容不下她了。”
锦鱼忙道:“她还做了何事?”她之前想说私下查一查这事,求证了,再作打算。其实也是有几分担心敬国公府懒得求证,顺势就把锦心休了。
敬国公夫人长叹一声,喝了一口茶,说道:“以前的事,我也不想说了。只说最近的事罢。顾家的罪,太后娘娘心里不是明镜一般么?不过是看着柳家的面子,看着国公爷父子忠心耿耿,顾忌着志哥儿,这才睁只眼闭只眼。就连你们卫家,虽是全亏了你家姑爷劝说,可到底是卫侯以大局为重,我们柳家上下无不感激。可偏偏她……”
锦鱼不由心惊。锦心又犯了什么大错?
敬国公夫人摇头不止,才把事情慢慢说了。
原来锦心真犯了大错。不过敬国公府投桃报李,想着他们卫家在忙着扶正她娘,给她弟弟请封世子的大事,怕闹出来,卫家又成京城笑柄,这才打折胳膊袖里藏,没有说出来。
锦心不肯放过顾家。偷偷把自己那点所剩不多的嫁妆都掏空了,花了一万银子,买回来一封信,说是顾家与诚亲王密谋的罪证。
她拿了信,去找顾茹,逼她自求下堂,否则就去敲登闻鼓告状,要将顾家谋逆的罪名坐实。
顾茹若是个胆小愚蠢的,也许被她唬住,可人家顾茹精似鬼,知道柳家保顾家,保的是她儿子。只要她有儿子在手,便是有一千封这样的信,也告不倒顾家。因此她都没跟锦心多说一句废话,就让身边的丫头婆子把锦心捆住,连同那封信一起扭送到敬国公夫人跟前去了。
后来柳镇儿亲自审问,才知道,那信是锦心让王妈妈的儿子,不知从哪里买来的。
当初那个王妈妈,也是因为许氏事发,才被腰斩。
所以锦心自然以为,王妈妈的儿子也恨极了顾家,一心想要报仇雪恨。
谁知道柳镇派人去抓王妈妈的儿子时,人家早全跑得没影儿了。
柳镇也懒得再去辩这信是真是假,一把火烧了。
锦心是赔了嫁妆又折兵,啥也没捞着。
锦鱼听完,亲手给敬国公夫人添了些茶水,心里也不免难过。
一颗老鼠屎打坏一锅汤。
锦心若是拿了那信直接去敲登闻鼓,她倒还佩服锦心有几分孝心。去找顾茹?锦心还惦记着做柳镇唯一的夫人?!可真是执拗到了异想天开的地步。
敬国公夫人深深地看了一眼锦鱼:“我是没儿媳妇福的人。唉……不过顾茹也算……是个通透的人。这些年,她也看开了,知道镇儿的心是捂不热的,也就不去捂,该吃吃该喝喝,只顺着他。镇儿跟她倒也相敬如宾。这不……肚子里现在又怀上一个。”
锦鱼本来有些心虚,可听到顾茹又怀上一个,又松了一口气。虽是陈年旧事,可是当初许夫人与锦心骗敬国公府,她与江凌也有份。现在想来,虽有她的不得已,到底还是做错了。
柳镇现在能与顾茹相敬如宾生儿育女,日子过得去。她与江凌也能安心些。
“为了这事,我把她又在履霜院禁了足。如今若是她对你下了手……”敬国公夫人怒道:“我们却是非休了她不可。这都多少年了,我还当她总算是改了些,哪知这骨子里的坏,竟是变不了的。跟她娘一个德性。”
锦鱼想了想,道:“若是真有其事,还请准她和离吧。倒不是为她,是为了我们卫家别的女儿。卫家这些年,因为许夫人,一直叫人议论。我那大侄儿侄女都要议亲了……”
敬国公夫人突然敲了一下头,道:“说到议亲,你说的是哪个大侄儿侄女?我听说江家的宜姐儿甚是贤惠,竟能帮着宏福寺腊八施粥,如今可有了人家?若是没有……我娘家孙侄儿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锦鱼笑道:“您这媒人来得也忒迟了些。她早定了礼部陈尚书家的嫡长孙。听说那孩子书读得极好。”
敬国公夫人惋惜地一拍手,也就罢了,又问起刘氏的女儿,在锦鱼这里吃过中饭,才回了府。
*
敬国公夫人回府第一件事,便是带着几十个仆妇围了履霜院。
她亲自带着人冲进去,一声令下,把锦心院里的人一个不留全都捆了,连奶娘也不放过。
念姐儿本就胆小,吓得哇哇直哭。
敬国公夫人瞧着到底不忍心,便命自己的陪房把念姐儿单抱了出去,以后都放自己屋里养着,不许再叫锦心见着。
锦心一脸不以为然,冲敬国公夫人福了一礼,道:“这样倒是她的福气。比在我这不争气的娘跟前长大强。”
气得久没动过手的敬国公夫人当场甩了锦心一个巴掌。
这才命人搜院子。凡有可疑之物全都收罗起来,一一编列。
锦心挨了一巴掌,仍是不闹,还问:“婆婆可是怀疑我,怕我藏了顾家别的罪证?我早死心了……你们这些人,不忠不义,会都是一伙的,不过是人人都巴结着卫锦鱼,尽着欺负我一个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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