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天晴了,笙居的花盛开,云初坐在花厅里看书。
听霜前来汇报道:“大小姐刚跟着夫人管家时发落了府里的婆子小厮,那些婆子很是不服大小姐,只要是大小姐吩咐的差事,十分只给办七分,府里一团乱,不过奴婢听说,老太太打算亲自过问寿宴之事。”
云初笑了笑。
距离寿宴只有三天了,所有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妥当了,老太太就算过问,也改变不了什么。
“陈伯将谢家四五个铺面都给了贺旭打理。”听霜继续道,“这次大小姐办寿宴所需的东西,都是让贺旭去采购,那贺旭胆子是真的大,奴婢随便算了笔账,算出他至少私吞了四百两银子。”
就连云初也忍不住咂舌,老太太也就给了三千两银子办寿宴,贺旭就吞了四百两,这中间定也有其他下人贪墨,这个吞三四十两,那个拿十七八两,算下来,能有二千两银子用在寿宴上就算是不错了。
“这贺旭私吞的银子拿了不少给小庙里的那位。”听霜低声道,“贺氏身上有伤,近来倒是安分了不少。”
云初脸上笑意更甚:“那就让她好好歇几日。”
再等几天,贺氏就没这般清净的日子了。
听霜已经知道云初要做什么了,她眉宇间笼罩着愁绪:“夫人,当真要这么做吗?”
云初拉过听霜的手:“嫁进谢家五年了,你觉得我真正快活过吗?”
听霜摇头。
嫁进来的第一个月,夫人心怀憧憬,后来被大人冷待,再后来孩子夭折,夫人就再也没有发自内心笑过了。
这些年来,夫人的生活日复一日,看似平静,却看不到任何希望。
最近这段时间,她在夫人眼中终于看到了不一样的神采。
她为夫人感到担忧。
她怕发生什么事,让夫人的日子更加难捱。
“听霜,你和我一般大,该嫁人了。”云初温柔看着她,“你若有意中人,只管告诉我,若没有中意之人,我会给你寻一个忠厚老实的……”
“夫人!”听霜吓得跪下来,“奴婢不嫁人,奴婢一辈子留在您身边伺候您。”
云初将她拉起来。
不管听霜是否出嫁,她都不能留听霜在谢府了。
重来一世,谁都不知道悲剧会不会重演,她怕听霜再次死在谢府那场滔天的大火之中……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丫环将晚膳端上来。
虽然云初现在不管事,但她好歹是当家主母,不管是谢娉还是底下的婆子们,都不敢克扣她的吃食。
正吃着,突然前院闹起来,听风从外头跑进来汇报道:“夫人,不好了,东南侧小门那里突然出现了贼人,府里所有小厮婆子都去抓人了。”
云初眉头皱起来。
她管事四五年,谢府各个门都防守的很好,从未发生过这么离谱的事。
她吩咐道:“守紧笙居的门,没什么事都别出去。”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因为前院闹出贼人之事,搞得有些人心惶惶。
不过笙居有秋桐在,她的功夫院子里的丫头都是见识过的,秋桐往门口一站,众人就安心了不少。
等了许久,前院传来消息,说并未发现什么贼人,各院也都没有异常,便当做一场乌龙揭过去了,不过云初没有大意,让下人三人一组,秋桐领头,整夜在院子里巡察。
沐浴过后,云初走进内室,在梳妆台前坐下来。
听雪仔细的为她拆下发饰,梳直了头发,这才低头退下,轻轻地关上了门。
云初坐在床沿边上,脱鞋躺在床上,拉过旁侧的被子,正要盖在身上,猛然发觉不对劲。
她屏住气息,听到了浅浅的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
这一刹那,她的心神提到了嗓子眼。
她小心翼翼的坐起身,伸手在枕头下面摸了摸,摸出一把短刀。
这是祖父送给她的及笄礼,上面刻了她的名字,锋利至极,她一手握着刀柄,另一只手猛地将被子给掀开。
在刀锋挥过去的那一瞬间,她的手生生僵住了。
“怎么是你?”
被子下,竟然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
正是平西王府的小世子。
“你这个女人,竟敢拿刀对着我,要是伤了我一根毫毛,我父王不会放过你!”
云初扯了扯唇角。
她将刀收起来,开口道:“你父王要是知道你深夜潜入别人的卧房,估计也不会放过你。”
楚泓瑜哼了一声:“若不是听说你快病死了,我才不会来呢,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小家伙双手环胸,背过身去,只让云初看到一侧气鼓鼓的脸颊。
云初的心一下子就化了。
原来这孩子是听说她病了,才冒这么大的风险潜进谢家。
细数起来,他们也没多深的交情,能让这个孩子如此惦记,算是她的福气。
也许是因为那天做梦,亲生儿子的脸变成了小世子的脸,让云初对这孩子生出了一股天然的亲近感。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头,戳了戳孩子的脸。
楚泓瑜平日里最烦有人捏他的脸颊,就算是皇爷爷,他也会很不舒服。
但现在,竟然毫无反感之心,甚至还希望这个女人再戳一下。
云初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戳了一下就收回了手,开口道:“我的病已经好了,你看我也没什么事,我让人送你回王府。”
小家伙的眼睛瞪大。
他才刚来,这个女人就要赶走他,真是太没良心了。
他正要说话,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第32章 留你一晚上
“大人。”
笙居的丫环们纷纷屈膝行礼。
谢景玉一身都是疲惫。
今日朝堂之上,他被御史弹劾了,本来有望升为五品上的他,现在是彻底没了任何机会。
若街头巷尾的流言愈演愈烈,他怕是还要被贬官……
原来有云家这门姻亲不动声色为他的后盾,但这次云家丝毫不给谢家面子,他在朝上无人声援。
他颓然下朝,再次登门余府,但这次余大人连门都不让他进了,他在余府门口等了好几个时辰,终于确信余大人彻底放弃了他,这才如丧家之犬一般回到了谢府。
他站在笙居门口,看向听霜道:“你们夫人的病好些了吗?”
听霜低垂着眉眼道:“夫人看着像是好了,实则是心病,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
谢景玉取下官帽。
他何尝不知道云初是心病,
但孩子已经死了,也妥善安葬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何苦念念不忘。
她一病,就闹得整个谢家不安宁。
他从不知道,原来当家夫人对一个家族的影响竟这般大。
他开口:“夫人睡了吗?”
“一刻钟之前夫人就已经睡了。”听霜回道,“大人若有什么事,可以明日早些来。”
谢景玉没再说什么,转过身走了。
走出笙居,他在小道上看到了谢世安。
谢世安很明显是在等他,拱手道:“父亲,城中的流言传到了学堂,想必也传到了朝堂之上,父亲今日上朝是不是被有心人弹劾了?”
谢景玉满脸赞赏的看着自己的长子。
这个儿子只在谢家学堂两点一线,竟然就能猜测到朝堂上的局势,真是天纵之才。
他开口:“你有什么想法?”
“外人议论主要是两点,一是四年前谢府那对双胞胎的安葬之事,这件事已成定局,谢府只能保持沉默。”谢世安缓声道,“二是,母亲生病之事被越传越离谱,接下来很快老太太寿宴,让母亲出席寿宴,关于谢府后宅不宁的传闻不攻自破。”
谢景玉点头:“那你认为,你母亲会参加寿宴吗?”
谢世安沉默了。
母亲刚经历了巨大的打击,会配合谢家洗清外头的流言吗,他不确定。
谢景玉叹了口气开口:“不确定也得试一试。”
父子二人说着话,渐渐走远了。
等说话声彻底远去之后,云初这才松了口气。
她看向窝在被子里的孩子:“走吧,我先送你出府。”
“我不走!”
楚泓瑜突然搂住了她的腰身,头靠在她的胸口,一副耍赖的模样。
云初劝道:“小世子,你大晚上不在家中,很快就会被人发现,平西王的怒火你能承受吗?”
她以为孩子会害怕,谁料,小家伙得意的扬眉:“今天傍晚,我父王奉旨去剿匪,这几天都不在京城,我还找了个跟我一样大的小孩冒充我留在王府,你放心,不会有人发现我不见了。”
云初:“……”
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这时,窗户突然被轻轻敲了敲。
云初还没起身去看是什么情况,就见窗外传来一声惨叫。
“哪里来的贼人,竟敢在我们夫人窗外鬼鬼祟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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