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个问题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来问,谭枫大概都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些苦水一口吞下,风轻云淡地原地转圈,告诉他们“你看,我拥有了更多”。
但面前这个人是方栀。是他花了七年仍旧没办法从旖旎梦境里消解掉的爱恋。
在他面前,谭枫第一次想毁掉自己精心打磨的面具,一字一句地告诉他,自己这些年究竟过的有多不开心。
星火燃尽,谭枫把烟头摁灭,复又抽出一根新的咬住。
“还挺不错的。”他抬手又抽了一口烟说,“如果我爸还在的话,他大概会非常满意。”
浓烈的烟味盖住了零星溢出的信息素,方栀不悦地皱起眉。他侧过头重重地吸了口气,似乎做了很大的心里建设,才缓慢地抬起手去想碰一碰alpha曲起的后背。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方栀的手悬在空中僵了一下,在谭枫还未注意到的时候迅速收了回去。
alpha脸上伪装出来的轻松在接起电话的瞬间瓦解,唇角绷直,变得严肃又凌厉。
大约电话那端是公司里的要事,谭枫的语气变得公事公办起来,不时还将自己侧转到另一个方向,声音低到听不清,像是习惯性防着外人。
方栀近乎沉默地站着,那一刻,他在谭枫身上见到了另一个长辈的影子。得体的西装和冷峻的外表,不太爱笑,也不会满嘴跑火车,说一些不着四六的天马行空。
七年没见,大家都套着彼此熟悉的外壳,却见到了最陌生的对方。
这一通电话打了许久,谭枫逐一交代好棠文茵要去调出来的资料数据,等他终于安排好一切挂掉电话转身时,才发现方栀已经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alpha捏着手机僵直地站在原地,紧绷的脊椎骨却一寸一寸地放松下来。他后知后觉地长舒了一口气,扶着栏杆把剩下的小半包烟抽完。
和方栀见面的二十分钟里,谭枫觉得自己的肾上腺素狂飙至最高点,以至于根本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因为重逢而激动,还是在为不知如何开口而害怕。
毕竟彼此之间都变了,那么曾经的亲昵…又怎么可能和之前一样毫无变化呢。
哪怕有些丢人,谭枫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没有勇气去打破一场客气得体的重逢。如果在这层体面的遮羞布下是一个不太好的结果,那么维持现在这样的状态…似乎也还算不错。
*
大抵是心情作祟,谭枫没能在这场晚宴中留到最后。
他给吴洋发了个消息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提前离场,对方大概是忙到灵魂出窍,愣是回了一连串看不懂的标点符号过来。
谭枫抿了下唇,打开手机叫了出租司机来。
alpha没有回家,而是赶着晚班的最后一点人气回到了公司。
棠文茵发给他的数据资料全在公司的电脑上,是一个很紧急的要事,而自己在未来六天内都会请假在家,所以必须要在今晚把这件事处理掉。
电脑旁的电子时钟随着时间缓慢推移,谭枫第一眼瞧见的是晚上九点半,再一抬头时便成了十一点。
被迫跟着他加班的棠文茵小姐已经在电话另一端昏昏欲睡,谭枫几乎能想到她在电脑桌前咬牙切齿扎他小人的模样。
好在这件事如愿解决,谭枫在棠文茵爆发前迅速切了电话,而手机也在电话挂断的那一刻耗尽电量,彻底黑屏。
谭枫皱着眉“啧”了一声,拉开抽屉翻找充电线,接上usb接口等着手机死而复生。
等待手机充电的时间十分焦灼,尤其是强制关机的手机有一段很长的待机时间。谭枫在手上没东西玩的时候就有些闲不住,奈何烟也被抽完,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重新点开电脑来看。
最新接收的文件档案爬满屏幕,看起来像蝗虫过境,谭枫强忍着不适把文件一个一个分类塞进文件夹,再把文件夹打包塞进u盘里。
这种事一般都是棠文茵在做,因为文件收集这种事很容易出现遗落,重新解压打包非常繁琐。不出意外谭枫磕绊了好几下,滑动鼠标的时候不小心把文件夹里十几个文件全部打开了。
没烟抽以及和旧情人相逢的日子本来就让人心烦,谭枫对着屏幕爆了句脏话,正要逐个摁下关闭,却在看清文件信息的时候顿了一下。
那是棠文茵发给他的参与慈善晚宴的名单,由于自己手上有了一版纸质稿,这份电子版就被谭枫留存在电脑上,没处理也没点开过。
鬼使神差的,谭枫滑动鼠标往下找了找。
名单简单的把政府、商界和娱乐圈三行分了开来,谭枫在参会前只简略扫过一眼,在最后一面上扫到了几个碍眼的名字后便丢到了一边。
而此刻他又重新把界面下拉到最后几张,仔仔细细搜索着方栀的名字。
他自认对文字颇为敏感,尤其“方栀”两个字在心里的分量比旁人重得多,两三遍看完谭枫几乎能按着顺序把名单背下来,可就是没在上面找到这两个字。
难道是陪朋友来的?
谭枫的食指在桌面上点了点,滑动着鼠标从下往上把名单看了一遍,目光忽然一顿。
他迅速滑动滚轴往上翻去看小标题,紧接着抬手揉了下眼,似乎是怀疑自己看错了,表情有些震惊。
方栀不是以明星的身份回来的,更不是以谁的朋友参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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