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吵吵嚷嚷的热闹,一眼望不到头的两侧矮楼皆是几个世纪前的装修风格,浓雾散去,远处隐隐可见绚烂的灯光,几十层高的现代大楼直冲天际。她隐约瞧见几个鬼影飘忽,正对着楼外彩灯敲敲打打。
视觉能力被调整得混乱。她收回目光适应了一会儿,才从方才的灯光中缓过神来。
街道两侧的店铺外,也有小贩在道路两侧摆起地摊,一张白底或许还混着红褐色血迹的布,配上“茶”“肉”“饭”等黑色字样,迎风一吹成了生动的招牌。
二人没走几步,宋晚被时不时飘来的眼神瞧得不自在。她观察了周围行人,大抵是她们二人举止打扮太过正常——换言之便是群魔乱舞之中的不正常。
但不正常之中的正常,那不也是一种不正常吗?
更何况在这地界,敢于标新立异,那才更让人以为有恃无恐。
闲逛之中,她被人拽住了衣角。
鱼缸下边装着四个轮子,仔细一看还是电动的,拽住自己的是一只覆满吸盘的触手,一只人头大小的八爪鱼伸出了另一只爪子,里边是几个精致的小瓶子,各色液体随着舞动摇晃。
“来一瓶吗,美丽的小姐?”八爪鱼的嘴形对不上声音,宋晚慢半拍地发现它胸前的自动翻译器,“高贵的液体,往往只需要简单的处理方式……”
宋晚拎起一个问祁空:“这是什么?”
祁空啧了一声,低头看那还没她腿高的章鱼:“售卖三无药品等同于贩//毒,让执法者逮到你就完了。”
“吧唧”一声,章鱼腾出两只爪子抱住她的腿:“姐姐,您行行好,小本生意,不买也别砸摊子啊。”
“滚一边儿去,”祁空一手把它两只爪子都扒拉开来,不忘转头对宋晚道,“彼岸花汁,在忘川河边偷采的,或是偷种的。这玩意儿邪门得很,都有专门管制,这种沿街兜售的一看就没有经过备案——撒手!”
趁祁空一个不注意,八爪鱼操纵着电动鱼缸飞一般地跑了。宋晚手里还挂着方才它用来展示的黑色瓶子,迷茫地发出一个单音节:“……啊?”
祁空无语半晌,方道:“你先收着吧。唉,黑色的作用是什么来着?我忘了,一会儿碰到熟人帮你问问。”
二人复行路,走到半途又见一处饭店起了冲突。靠着争吵的戏剧主角和围观吃瓜群众,宋晚将前因后果听了个大概。
“这玫瑰花精头一次上这百年老字号糕点铺,谁知道店小二一疏忽,给她将桂花糕装成了鲜花饼。小姑娘也是性情中人,咬定要老板照着食品安全管理条例赔她整整一千,这老板却不愿——这可怎生是好!”
“要我说,就是矫情,”一头后蹄着地的直立猪手上还提着滴血的砍刀,白色厨师帽上不伦不类地写了个“肉”字,“想我当年在阳间,吃了多少人道剩菜里的猪肉?这不死后照样来这边开猪肉铺?”
旁边的人长着鸡头,说话时间或夹杂的“咯咯”的叫声:“要完咯咯咯,鸡饲料也是用的小鸡打碎嘛咯咯,死都死了,还惦记着生前咯咯那档子事儿呢?”
众人哄堂大笑,宋晚不过在这儿站了一会儿,却听了好几个版本的故事。正出神时,手被碰了一下:“奶茶喝吗?”
她接过杯子,见液体颜色隐隐发绿,祁空顺势为她插上吸管,第一口便吸到了小料。她嚼着类似脆啵啵的东西,含糊问道:“你加了什么小料?”
“嗯?”祁空转头去看背后铺子上的招牌,“我看看啊……‘本店特色荤奶茶,精选脑浆原液,小料全家桶:生挖活人眼球、烤鸡精指甲、陈年死鱼鳞……’”
“噗咳咳咳咳……”
祁空手忙脚乱递纸:“不是,我还没念完……不是,我买的是素的!”
人生就是大起大落。
宋晚虚弱地摆手,捏着卫生纸环视一圈没见着垃圾桶,心说这特点怎么跟沪都一模一样,就听祁空接着道:
“‘本店特色素奶茶,小料全家桶:十全大补花瓣、人道进口脆啵啵、半硬化鲛人泪……’”
算是没出现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东西。
说话间这厢争吵已经结束,玫瑰花精拿了不到一千的赔偿哭哭啼啼地离去,街面上散落的全是争执中扯下的玫瑰花枝与花瓣。小贩准时出现在围观群众散去的道路上售卖西瓜哈密瓜黄瓜冬瓜,宋晚衣角又被扯了扯,见是个人类小孩,眨着眼睛问她:
“姐姐,要买花吗?”
宋晚:“……”
如果她没记错,半分钟前这小孩还在人群里满地乱爬捡散落的玫瑰。
“多少钱?”
“五元一枝,四元两支,三元带走这一篮。”小孩的数学水平大概不足以支撑她从幼儿园毕业。
“宰客也不是这么个宰法,”祁空弯下腰,小孩像是有些怕她,往后退了两步,“你家大人呢?”
小孩避无可避,转眼竟是躲到宋晚身后去了,怯生生地道:“活了,投胎去了。”
她还在为自己的离谱定价辩解:“这是新鲜的玫瑰花,刚刚摘的,树是几十年的老树,能跑能跳能说话。这朵花说不定也能修炼成精呢……”
祁空抽了一枝品相最好的出来,往她手里塞了一元冥币,宋晚惊讶于冥币竟还有这样小的面值,但小孩对着光看了看,挎起剩下的玫瑰飞速消失在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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