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犹豫,像是担心自己送出的礼物会受到嫌弃。可她先前从未有过这般不确信的神情。
“我都喜欢的。”静昭仪听见自己说。
话音刚落,她又像是确认般地重复道:“你送的东西,我都会喜欢。”
祁空怔怔看着她的眼睛,忘了应话。
宋晚借着静昭仪的眼细细打量起那支步摇来。通体只用了一种材料,照理说不是集上能买到的样式,毕竟现下时兴的款都是什么点翠镶金镶银,招摇太过反而入不了她的眼。莹润的光泽就像……
就像祁空送她手上正戴着的那只镯子。
宋晚下意识抬手去碰,却方意识到自己在梦境之中,除了跟随静昭仪的思绪体验,原身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无比困难。
但并非只是如此。
同样的材质并不只有自己的镯子,印象中还有一支簪子,如若不属于她,那定然只能归于苏卿宁之手。
可任凭她如何回忆,也想不起苏卿宁是何时何地得到那支簪子的。苏卿宁与祁空本没说过几句话,更不会有赠礼的机会。
可那又该是如何……
静昭仪也发现了这支步摇材质的特殊之处,似玉非玉,通透中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细看时却又消失了。而那坠子随风轻晃,好似有生命一般,清雅而不失端庄。
“这是什么制成的?”她有些好奇,没忍住问了出来。
“是我的……算了,”祁空慵懒一笑,“不重要。”
那便是极重要的意思。
静昭仪并未用言语表示珍藏,却是将它递给祁空,柔声道:“此处无铜镜,你来替我插上吧。”
她孤身一人在院中,倦懒梳妆,头发也不过用木簪随意绾起,倒正方便了再添一支步摇上去。
“这……”
祁空迟疑片刻,接过步摇,手指相触时被静昭仪似是无意扫过,微微蜷了一下。
她起身,绕至静昭仪身后,低声道:“我怕扎到你……”
静昭仪惊讶地笑了一声:“怎么会。”
她就像从未梳过发那般紧张,手指扶上发间时甚至不当心轻轻擦过静昭仪的耳侧。宋晚被迫跟着感受到一阵酥麻,微凉的刺激下,她后知后觉自己已然红透了耳根。
静昭仪咬住下唇,盯着不远处的燃烧的线香转移注意力。燃过的香灰沿着原样堆叠在原身之上,忽地坍塌下来,风中飘散着似有若无的尘烟。
48 ? 何为真
◎别离开我,她心道。◎
“怎生这样烫,”祁空注意到她的异样,话出口时并未经过太多顾虑,“可是又发热了?”
仿佛一瞬间被剥夺了表达能力,静昭仪蓦地说不出话来,亦或是她不知当如何回应。她甚至不敢看祁空,只怕自己的眼神会出卖本心,掩饰之下的赤诚让她难堪,惶惶不知祁空会如何做想。
那时步摇已经簪上,静昭仪反应过来以谎言作拒时已经晚了。她别过头,叮当作响的步摇像一串清音咒般让她惊醒,却仍旧放任自己沉浸在梦中。
祁空已然将手背覆上她的额头,喃喃道:“怎会如此……”
静昭仪便垂下眼去,她的声音与珠链相撞的声音重合,倒愈发显得空灵起来。静昭仪恍然间竟以为袅袅炉烟是她的屏障,将二人的世界分隔开来。
她总是抓不住何为真实。
但祁空显然没有什么判断人类发热的经验,就像她不会照顾人、不懂人情世故一样。静昭仪总是在这些时候发现她们之间的距离看似很近,实则很远,她好像终其一生都无法缩短她们之间的距离,自己见不得人的心思更是妄想。
宋晚不由得将她与千年后的祁空进行对比——这或许是无意义的行为,就像人初生时倒也是什么都不懂的,千年过去总该又些经验之谈,能够用以在人道更好地伪装。
她所在的时代,或许是为着她们的初见便离不开怪力乱神之事,是以祁空在最初便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身份的特殊。
这何尝不算是一种坦诚。
但身上染些烟火气总是好的。
额上的温度有些凉,祁空的体温似乎是捂不热的,从来都带着凉意。
总能让她在这一瞬间的冰凉中清醒不少。
她情难自禁往后躲:“没有……是你手太冰了。”
“……是么。”祁空也意识到这样的身体接触在人道并不太妥,不太自然地收回了手。
这好像只是一句很常见的话,手温低并不是稀奇事。但静昭仪无端害怕祁空从中听出什么,她好像在害怕失去祁空,总是在患得患失。
这样并不好。
她在短暂的人生十多年中已经明白所有事物最终都会离开,命运如同漂浮的尘埃,在三千世界中只是满天神佛不会顾及到的一粒尘沙,毫无特殊性可言。
那天究竟是如何结束的,静昭仪已经记不清了。她像是有意略过这一片段,是以宋晚也没能从梦境中窥之全貌。又或许最过逾矩的行为也仅限于此,在外人闯入此处时幻境骤然打破,捧在手中的茶杯也已冰冷,就好像从未有人停留于此。
“主子怎么进屋了,”棠鹃已经将煎好的药端了回来,在院子里没看见静昭仪,转眼却见她坐在屋内的茶桌边,“可是冷了?奴婢将炭火生起来吧。”
“我们的碳不多了,”棠鹃用火钳拨着木炭,“奴婢想想办法,让外面的人再带些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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