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霄。”
萧行绛手上动作一滞。
“有人要杀我,是谁?”
晏破舟说罢,等着萧行绛的回答。
许久,萧行绛说:“没有人要杀你。”
“我不信。”晏破舟说,又问一遍:
“是谁?”
萧行绛为安抚他,放缓了声音,答复依旧是:“没有人。”
第二次,晏破舟在心里默默地数着。
“萧行绛,有人要杀我。”他纂紧了萧行绛衣间的衣料,等着他的答复。
萧行绛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说:“舟舟,相信我,有我在,什么人会伤到你?”
最后一次晏破舟还是没能等到想要的答案,他问了萧行绛三次,萧行绛一次也没有认。
萧行绛见晏破舟沉默,以为他安静下来了,可如释重负的轻叹还没落下,便听晏破舟说:
“我看见了,看见是你。”
萧行绛呼吸一滞,还是不动声色,带了点笑,说:“怎么会。”
萧行绛笑,晏破舟也笑,可那笑是截然不同的意味:“那天下了很大的雪,青霄剑在你的手上。”
“我......”
这次晏破舟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截了他的口,说:
“没有人伤的了我,除了你。”
萧行绛张开的口闭上了,心下沉沉。
晏破舟问了他三遍,他依旧怀着一丝晏破舟什么都没想起来的侥幸,他现下在进行一场豪赌,赌晏破舟不是明知故问。
“舟舟。”萧行绛强压心绪,勉强唤了一声。
那么现在当如何?这是他没有预料到也没有对策的,他有许多种方法诛魔除妖,可面对晏破舟好像所有问题都难以解决。
他应该承认么?
素日果决淡漠的仙人在一瞬间陷入一种无比的煎熬与两难的时候,他唤了一句舟舟,却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若叫外人看见折青仙尊这幅面露难色的样子,定会以为遇到了什么棘手不已的问题。
萧行绛没有言语,许久,晏破舟又问他:
“萧行绛,你认不认?”
他没看萧行绛,依旧埋在他侧颈,看起来好像他们在一望无际的草野上相拥,好似亲密无间,可一道无形的屏障已经拉开了。
半晌,萧行绛很滞缓地摇了摇头。
他赌晏破舟没想起来,蛟龙有很多种方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晏破舟笑起来,声音一点点从小到大,他似乎很开心,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可那笑意中又带了些绝望与自嘲,他浑身都在轻轻颤抖,自己却不知道,萧行绛从未见过他这幅样子,他竟然不知道晏破舟放肆地笑起来的时候就像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舟舟。”萧行绛放出一团龙息想要安抚他,可晏破舟却猛然道:
“别碰我!”
下一刻寒光乍现,森白的剑暴起,浑黑的魔息里夹杂着背脊中的血,猝然斩向萧行绛。
萧行绛心下一惊,抬手便挡,耀眼的白光与龙脊在空中相撞,碰撞出轰然的声响,一黑一白在空中僵持,萧行绛没有龙鳞,但晏破舟龙珠完整,现下的他比萧行绛更加强悍,很快龙脊便一寸一寸压向他,萧行绛脚下的泥土陷下一段,白龙结界出现了波动。
外边候着的众仙许久听不见动静,焦躁又不安,屏息凝神地等到现在,却见结界波动,一瞬间碎语四起,可不等他们一探究竟,白龙结界发出“砰”地一声巨响,好似撞上了什么东西。
撞在结界上的魔息四下散开,萧行绛甫一收手,一口气还未咽下去,龙脊又袭来,萧行绛回身闪躲,却见锁链束缚了晏破舟的动作。
趁此机会,萧行绛口中念了个诀,两指在空中一划,晏破舟束发的红发带便悬然解开,如活物一般伸展拉长,须臾间环绕收紧。
晏破舟挣扎闪躲间龙脊落地,不等萧行绛上前去,便见红带空隙中魔气四溢,粗大的铁链铮然作响,结界中狂风骤起,晏破舟散开的发随风乱摆,风中隐隐有龙吟,呼啸着撞向萧行绛,萧行绛抬袖抵挡的瞬间,银白粗重的铁链铮然碎裂,那条红发带也应声脱落,回到了萧行绛手中。
萧行绛方才明白,只要晏破舟愿意,他随时可以挣脱这束缚,他在这里跪坐了这么久,只是因为他在等萧行绛。
“舟舟!”
一道森然的寒光猝然闪过,迅疾如风,晏破舟根本听不进他的呼唤,看向萧行绛时赤红的龙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情。
他在等萧行绛,可是萧行绛迟迟没有给出他想要的答案,蛟龙暴虐、善疑,他总会以最简单暴力的方式解决掉让自己疑虑的东西,可他给了萧行绛三次机会。
“萧行绛,你骗我。”
从前他信萧行绛,是因为他只能信萧行绛,而现在,出现了比萧行绛更可信的人,那就是他自己。
青霄与龙脊当空相撞,萧行绛明白他赌输了。
晏破舟想起来了。
萧行绛知道自己做错了选择,信任分崩离析,哪怕他方才点了头,都比现在可信,晏破舟明知故问,只是想听他亲口承认,因为掩盖事实远比承认伤害更令人不寒而栗,错了可以改,但一味的粉饰带来的只有陈年旧疴腐烂的臭味。
而他像个骗子,自私地藏起那段记忆,不可告人的愧疚让他逃避这个事实。
千年前是他将晏破舟一剑穿心,晏破舟胸口就是那柄完好无损的青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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