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犹疑反对声颇大,陈季延眯了眼,中气十足地道,“你们之中谁若是有异议,站出来,单独告诉本将军!”
鼓噪的校场上瞬间安静下来。
陈季延满意地点头,不错,他的威严还是够的。
为相,要的是帝王的一句话,为将,却是要在将士里头建下的威信,才能让将士放心把性命交给你,与你出生入死。
治世的帝王,要的是守时名相,起世的帝王,要的却是要自己身先士卒带领军队从马背上夺得天下!
怕钱玉领兵时没有威信,他还特意让军队里最出挑的、让人信服的将士出阵,为的就是给钱玉培养在将士里头的威信。
也不知道这傻小子对他的良苦用心领会了多少。
一双鹰隼似的眼睛锐利地扫过底下多次与自己出生入死的亲兵,陈季延捋捋胡须,慢条斯理道,“本将军知道你们心里怕是不服本将军选的人选,可你们扪心自问,真的能以一当十,胜了方才那十个军曹?”
底下将士秉气凝神,盯着自己军靴的尖头,眼观鼻鼻观心,一片鸦雀无声。
“哼!没有那个本事,还想揽那个活儿,我看,你们是近来没得战事,心气高了!李副将!”
“末将在!”
“本将军任钱公子为统领副将,带几百人马去引那石虎,你就当个副佐,再带几百人马去围剿他们那个老窝,如何?”
“末将领命!”
“嗯。”点点头,转过身来,陈季延又看向他那个身子骨不大结实的外甥,“钱小公子,既然你自己过来班救兵,本将军便让你领兵,你觉得如何?”
这将军不知是与她有仇还是有私,几千人面前的威捧,让她骑虎难下,就是谢绝也没得台阶下来了。看来,不羁如何,还是得先接下来这副担子才是。
钱玉硬着头皮上前,作揖道,“草民……谢将军。”
看看她瘦峋的脊梁骨,陈季延心里也有些心疼舍不得,想想,又语重心长地叮咛道,“嗯,本将军这般看重你,钱小公子,你可千万莫要辜负本将军对你的厚望啊,当然,若是做不到,也莫要强求。”
钱玉腰板挺得笔直,“草民定竭尽所能。”
“嗯,你去吧,我让李副将拨人马给你。”
“谢将军。”
躬身退了下来,钱玉立在点将台边上,看陈季延任用的那位李副将在点将台上认真地点兵马,她抱臂若有所思。
奇怪,怎么觉着这将军明里是为难她,暗地里倒像是帮她?
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那李副将已然拿着一小块虎符走到她面前,“钱公子,末将已经点了军营里最为骁勇的一千名将士,请钱公子检阅。”
“多谢李将军。”略微扫一眼校场上红缨飘飞的景象,钱玉便谢着接过来那一小块虎符,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的香囊里。
那副将又附耳过来,低低与她说了石虎的身分以及将军定下的诱敌之计。
听见石虎是叛贼,需要她去诱敌时,钱玉颇为惊讶,在副将说完一瞬又把惊讶神色隐去,对他淡淡一笑,“知晓了,多谢李将军。”
“钱公子严重了。”说完这计策,暗观她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李副将,也即方才替陈季延出谋划策的那位将军,心下也不禁暗叹这小公子年纪轻轻却有胆识,将军没有选错人。
“那小子就先带两百人马去了。”
“钱公子千万小心。”
与他又周旋了一句,钱玉眼神含冰,拿着手里虎符走到校场边,早有陈季延的亲兵替她拉来了一匹毛色油亮的大宛马。
拉紧缰绳跨上去,冷冷淡淡扫一眼底下热切目光盯着她的将士,钱玉一踢马肚子,冷道,“走!”
点将台上陈季延还坐在竹椅上观探着校场的景况,随着钱玉的将士不敢多说什么,迅速排好跑操时的队形,跟在钱玉坐骑的身后,铁盔甲“嚓嚓”地一碰一撞,回响在午后的校场上,带起了一片黄色沙土。
***
领着这队兵士走出军营没多远,就见被青绿草蒿遮住的地方,隐约冒出几个黑色的脑袋,知道可能是木雪她们,钱玉心里被撞了一块儿似的,看看起得老高的日头,抓着缰绳的手禁不住收紧了些。
虽说亲眼看见那将军派几个兵士送东西出了军营,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这大热的天,万一她被热坏了可怎么办。
想想,马儿似乎也通人意似的慢了下来,钱玉对着那边张望了一下,恰巧里头人听见似乎有军队铠甲重重撞击和人齐齐走的步伐声靠近,不知出了什么事,钱多自告奋勇探了个头出来,便与钱玉的视线撞个正着。
“少爷,少奶奶,是少爷!”
钱多兴高采烈地喊着,便要从草蒿里跨出来去找她,里头的人听了这声喊,忙不迭地探头出来时,钱玉不远不近地看着木雪没有什么大碍,放下了一半的心,也怕耽误事儿,腿夹一夹马肚子,经战事多年的马儿便顺了她的意思,一溜烟蹿出去老远。
后头两百名步兵紧跟着她,盔甲“碰碰”地响着,不一会儿便在一片黄沙里头远离了她们的视线。
钱多一只脚跨在草丛外头,望见钱玉远去裹着黄沙的背影,一拍手,叹道,“少爷怎么看见咱们就跑啊!”
淳于敷略微站起来望了一眼,便重又坐回草地上,扇着风,眼眸沉下来,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居然真的能让他班到救兵,此人,可真是深不可测。不过,在班救兵时候还不忘她们这一群人还饿着肚子,这个美貌的小公子,还真是心细如发,当真是可托付终生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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