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她正处在人生的低谷。
双腿折断,双目失明,无法行走,也不能辨路,这些她不愿意承认的事,是摆在面前的现实,前几天有着江渺的照顾,所以并不明显,现在江渺不在,她的弱小和无助立刻就凸显了出来。
离开了江渺,她连活下去都很难。
这件事,她知道,江渺不会不知道,可江渺还是做了,这足以证明,对方是个绝世大骗子,这个骗子演得太好,甚至还对她发表了不管谁欺负了你,我都帮忙欺负回去的慷慨陈词,她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暗暗将对方纳入了可以信任的范围。
甚至,她觉得对方是可以依靠的。
当然,在这一刻之前,她并不非常清楚,等到现实摆到了面前,她才明白这一点,但已经太迟了,江渺走了,这个唯一的依靠离开了她。
这被她视作背叛。
如果江渺没有救她,或者救了她没说那些话,她都不会有这种感觉,就是因为给了她希望又骤然扑熄,才让这场生杀予夺来得这么惨烈,她好不容易放弃了求死,江渺却把她推到了死路,这真是极其残忍的事。
她跪在门槛前,空洞的美目中渐渐生出仇恨的火焰,这种被玩弄的痛苦,成功让她忘记了自己本就是个要求死的人,相反,她现在比任何人都想活。
她要活着,然后报仇。
仇恨的推动力是巨大的,她慢慢爬到床边,扒着柜子起身,手指碰到盘子的边缘,才发现江渺竟然还给她留了饭。
要是前几天,她根本不把留饭当回事,这就是江渺应当应分的,要是换成普通人,大概也会有所触动,反思其中会不会是有误会,可凌孤是个从小就没感受过善意的人,所有的善意在她这里都会被扭曲,变成更大的恶意。
她觉得,这是江渺在用施舍讽刺她。
怒火更盛,扬手要打,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以前她的生活不规律,没有按时吃饭的习惯,这些天被江渺精养着,竟然还养出了富贵的毛病,到时间了不吃早饭,腹中就饿得邪火乱冒,又想到这可能是她的最后一餐了,就更是又气又恨。
她端起碗,一口一口,像是吞咽着自己的仇恨,被羞辱的痛苦,和被满足的幸福交错在一起,百味杂陈。
吃到一半,她终是承受不住,一把把碗掷到地上,摔个粉碎。尤嫌不足,又把杯碟器皿也都扫飞出去,直到再没什么可摔的为止。
这么大的动作,自然牵扯到了伤口,而满地的碎瓷,也让她与外面隔绝开来。
她气得锤了一拳床板,发现除了生气,好像什么都做不到了。
她直愣愣坐在床上,绞尽脑汁想办法,但又有什么办法她是想找江渺报仇,但她根本就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也不知道对方的长相,这些天,她把对方当工具,不可能主动询问,而对方不告诉她,也佐证了今天的背叛。
这种憋屈的感觉简直快要逼疯她。
而外面连续不断的欢快鸟鸣也像是在嘲讽她的无能,她忍无可忍,朝着那个方向射出一块瓷片,才惊飞了鸟儿。
然后,她夺过被子蒙了头,不再动弹。
另一边,江渺紧赶慢赶,总算在正午之前赶到了集市。
本来她以为正午以前就能打个来回,谁知山路难行,时间硬是比她预料的多花一倍,看着毒辣的日头,她有些发了怵,东西好买,顶着烈日赶路却极不明智,而且此时累得心里发慌,最好是吃了饭再回。
可这样一来,却是要让凌谷多饿一阵了。
她在心里跟对方道了个歉,随便找了家面摊吃饭,赶集的人都是赶早,很少有中午来的,因此客人稀稀拉拉,她拣了个僻静的角落,不一会,面就上来了,普通的阳春面,除了葱花没有其他配料,她此时饿极了,倒也不挑,就了点桌上罐子里的干辣椒下饭。
正吃着,又进来两个客人。
这两人俱是女子,身形绰约香气袭人,江渺余光瞟了一眼,发现她们都戴着面纱,看不清楚容貌,世道不平,这也不是怪事,她收回目光,继续吃自己那晚没滋味的面,心中盘算着,等会得买些酒肉回去,还有葱蒜,正好她要买辆小车,也不怕东西多。
等吃完了面,她又要了一碗面汤。
面汤滚烫,无法入口,她只能等着。
这时,女子中的一个突然道:你说,那姓凌的真死了?
另一个道:那还有假,经脉俱裂,又跳了崖,她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绝没有半点活路。
想想真是奇了,她跟那位大人不是亲如姐妹吗,竟也有互相残杀的时候,只可惜她棋差一着,还是败在人家手里。
呵,反正不管是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死了哪个都值得放鞭炮庆祝,咱们这些做小卒的,都是有今天没明天,我只盼着在我死之前,能多见几回这狗咬狗的快事!
那倒也是,她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也该尝尝报应的滋味,就凭她做的那些事,就是拉出来鞭尸也不为过,可惜沉了江,倒污了那一江的江水。
行了,别说那死人的晦气话了,快吃饭吧,等会还要赶路。
知道,差事要紧。
说罢,两人都撩起面纱吃饭,江渺偷眼看去,只见她们都生得很漂亮,但是面相不好,莫名带着些浮浪之气,冲淡了些她们的美貌,甚至显得有些俗气,这样的长相当然不会是普通人,在这个世界,美色是不会被埋没的,上有合欢宗下有怡红楼,有点姿色的都会想办法变现,而这么漂亮的,普通人根本就接触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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