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海门山门,临海的偏殿内。
“李平安?三品巡查使者?”
“东盟各位前辈可是被万云宗贿赂了?给一个没成仙的弟子三品官职?”
“哼!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东盟对外布告的是,李平安与他师父清素在西洲东南立下了大功,可什么大功劳,能让一个小弟子一跃而成三品巡查使者?”
这十多名观海门长老面容各异,大多都有些不忿。
对此事,他们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人道:“贫道总算知道,这个万云宗为何要赚这么多灵石了。”
也有人道:“话不能这般说,东盟平日里并不理会各家宗门之事,近些年东盟培养的仙兵也算充足,对于东盟而言,各家宗门不过是储备仙兵之地,东盟各位前辈如何会因收礼给出这般奖赏,更何况,万云宗要送什么大礼,才能换来三品巡查使者的尊位?”
“或许是那空鸣道人的人脉。”
“西洲东南,那边能有什么大功!这摆明了就是敷衍了事的说辞!”
“这件事透着些许诡异。”
主座上的老长老端起茶水抿了口,缓声道:“诸位,万云宗与我观海门的摩擦已是愈演愈烈,今日这册封之事,对万云宗来说是好事,但也坏事。”
众长老看了过来。
本想劝诸同门息事宁人的两三位长老,此刻只能闭嘴。
主座老人道:
“在东洲之地,一个未成仙的弟子,就算他有谋略、懂算计,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真正麻烦的是,东盟此举会让万云宗声望再次提升一截,近来坊间有传闻,隗元宗要与万云宗合并,万云宗重返十大宗门指日可待。
“我们观海门在面对万云宗时反而连续受挫,怕是要被万云宗挤出十大宗门了。”
众长老目多思索,有几人已是面露恼色。
主座老人又叹了口气:“四位祖师出关若见这般情形,我等怕都是要遭责罚。”
“可咱们还能怎么办?万云宗的法器生意蒸蒸日上,现在又多了个三品巡查使……咱们观海门去东盟做事的十多位同门,在东盟中忙前忙后、兢兢业业数千年,最后大多只是落了个六品虚衔。”
“可是要直接说那东盟处事不公?”
“不、不、不要命了你!”
“东盟高人如云!岂是我等可随意编排的?”
“我有一计,”主座长老微微眯眼,“这三品巡查使之事,对万云宗而言,是好事,但也可以是个坏事,那个李平安,修为不高、年岁不长,有几分辩才,却难免会有一些年轻人的通病。”
“您的意思是……”
“呵,”这位长老眼底划过少许讥讽之色,“咱们也来捧这位巡查使一把,把他说成是举世无双、天地仅有。”
“啊?这不是助他们气焰吗!”
“你懂什么,我们把他捧得越高,等他摔下来的时候,自然也就越重。”
主座老人缓声道:
“巡查使并非虚衔,他是要各处巡查的,只要等他出门,我们就可做些准备。
“他不是巡查使吗?巡查使的职责是什么,大家回去细细琢磨一下,等他出门,就给他安排点棘手之事。
“只要他从云端摔下来,咱们就可以把火,烧到那万云宗。
“德不配位,祸端自生。
“万云宗不是想用这个李平安的大悟之名,去立他们法器的招牌吗?到时,倒要看看他们万云宗如何应对。”
众长老各自点头。
一人轻叹了声:“万云宗若是能早日醒悟,来我观海门赔个礼,也不至于会有明日之危。”
“万云宗连锻天门都瞧不上,更别说咱们观海门了。”
“好了,今日就议到这,回去布置吧。”
道道仙光闪过,殿内很快没了人影。
主座的长老挑了挑眉,再次端起茶杯抿了口。
他目中似有些犹豫,但这份犹豫很快退却,嘴角露出了几分冷笑。
‘云墨啊云墨,当年之事,贫道当真要与你好好清算了。’
这老头在袖中取出了一枚浅红玉符,玉符上写了个龙飞凤舞的‘血’字。
老头在玉符中写了两行小字,随之将玉符捏碎,玉符内飞出一束红光,瞬息间消失于无形。
观海门地下,一处简单的洞府内。
道袍上铺满灰尘的金仙老者睁开双眼,眼底倒映着那处偏殿中的情形,瞧见了那道消失的红光。
但这金仙老者再次闭目凝神,却并未多管此事。
……
两个月后。
万云宗,铸云堂内。
李大志坐在圈椅中,眉头紧皱,光头上出现了半寸高的短发。
前方有十多名高阶执事拱手行礼,表情都有些凝重。
“师祖,”高煦执事道,“昨日又有两间铺子被砸了,咱们埋伏的高手虽然出手抓了几人,但这几人只是些坊镇上的无赖,连魔修都不是,只能揍一顿放了。”
其他执事各自开口:
“咱们在东洲中段的新开店铺,天渊门和隗元宗都已加派人手看着,那边问题倒是不大。”
“但东海之滨,上个月有三十多个铺子遭人生事,还有一间铺子无故起火。”
“这背后主使者,已是到了无法无天的程度,他们就是要用这种损招,让咱们万云宗做不成生意!”
“上个月咱们铸云堂账目也已出来,入宗门宝库的下品灵石,不过五十九万六千块,比去年同月少了足足三成。”
“这些我看到了。”
李大志叹了口气,皱眉道:
“真荒谬啊!我是万万没想到,咱们现在最大的掣肘,就是咱们的道德底线太高了!”
“师祖,此间问题就在于,咱们都知道是观海门在搞事,却抓不住切实的证据。”
李大志问:“我们也派人,去他们观海门的铺子报复呢?”
“师祖,观海门的营生主要是在他们控制的三家仙朝。”
“临正仙朝那边也出现了一些问题,附近的几个仙朝蠢蠢欲动,背后怕也是观海门在操弄。”
有执事怒道:“这个观海门!咱们不行就直接杀去他们山门,跟他们比划比划!”
李大志道:“这又不是生死大仇,只是他们太恶心人了……萧长老那边的事有后续吗?”
高煦执事忙道:“自上个月,萧长老收到了那一枚‘血’字令符,门内就有三位天仙长老守在萧长老身旁了,萧长老已是放出了话,她人就在东海之滨,主持宗门产业,那些宵小之辈若想生事就尽管现身。”
李大志摇了摇头,叹道:“小月脾气上来了,这般其实不好,跟他们硬刚也不是办法。”
小月?
众执事觉得自己应该是出现了幻听,或者师祖用错了口吻。
萧月、小月,叫错了也很正常嘛。
高煦叹道:“观海门难道还敢跟邪修魔修同流合污?”
“证据,主要是证据!”
李大志叹道:
“没有证据,说不得他们,他们随时可以反咬我们一口!”
有执事问:“请东盟出面呢……咱们平安,不是跟东盟的前辈很熟吗?”
立刻有执事反驳:“东盟怎么会管我们这般小事,再说了,偌大一个宗门,这点麻烦搞定不了,还要一个弟子去替我们出头?脸都不要了吗?”
李大志突然道:“如果不行,就只能杀一儆百!”
“师祖,如何杀一儆百?”
李大志也发了狠:“再抓住去我们铺子闹事的,若是情节严重,比如放火烧店、袭击我们店内的杂役弟子这种事,就让我们的高手,失手打死几个!”
众执事神情一凛,而后各自点头。
他们也确实是被骚扰到了不胜其烦,必须下狠手才能镇住场面了。
李大志又道:“此前平安为门内贡献了几样留影法器的炼制之法,我稍后让各峰赶出一些留影法器,咱们每次出手都留影记下来吧……等留影法器到位了,再做这般事,一定要有理有据!”
众执事同时抱拳:“是!”
李大志摆摆手,众执事快步退去。
李大志坐在书桌后仔细思考了一阵,又拉开抽屉,拿出了一只粉色手帕,手帕中放着的是二十多枚传信玉符。
他想了想,低声道:“还是想个办法把小月喊回来吧,她名头太大,行事也过于高调,很容易被针对,都开始接到直接的威胁了。”
言罢,李大志拿出了一枚空白的传信玉符,仔细斟酌语句,开始删删改改。
他抬头瞧了眼墙上挂着的李平安墨宝,在那山水画微微抖动,其内仿佛出现了一位窈窕美人,画的自是萧月。
李大志抬手拍了拍脑门,心底轻轻舒了口气。
其实,只要他脸皮够厚,续个弦也挺不错的嘛。
萧月虽然看着年轻,但年纪比他可大多了,大家现在也都是真仙之境,他的修为还比她高了一丢丢,已经能从各方面压制住了。
就是彼此的感情还需要培养。
现在大家虽然每个月都会传书,但始终还是有些陌生的。
李大志嘿笑了声,将烦心事暂时抛在脑后,低头在玉符中写写画画。
然而,就在李大志写‘严肃情书’时,一枚玉符自东南方向飞速射来,融入护山大阵,朝主峰主殿激射而去。
……
未名峰的洞府内。
“巡查使大人!要喝点果酿吗!”
牧宁宁笑嘻嘻地说着,将一只瓷杯凑到了李平安嘴边。
捧着玉简的李平安张嘴将果酿吸入口中,笑道:“伱都调侃我两个月了,还没调侃够吗。”
“巡查使大人这名字多威风!”
牧宁宁随手摄来一只木椅,坐在李平安身边,也不敢多闹李平安,笑吟吟地说着:
“师兄你都不知道呢。
“弟子们都开始传阅你的画像了,你现在呀,是咱们万云宗仙人以下所有弟子的榜样!
“伯父逢人就说,诶,这个三品巡查使到底是干啥的?就是要监察各处是不是?
“嘻嘻,我也就是在你面前喊喊,可没出去喊过!”
李平安试图岔开话题:“说起弟子,也不知那个李靖如何了。”
“他呀,”牧宁宁鼓了鼓嘴角,“也不知道他是心眼多还是心眼少,就咬死了非你不师。”
李平安皱眉道:“颜晟长老没能收他?”
“没,李靖现在好像是去外门修行了,彩云峰上不少人议论这件事呢。”
牧宁宁笑道:
“师兄你要过去一趟吗?
“此前你不在山门内,伯父也去看望过那个李靖,不过,李靖似乎是铁了心,连伯父都不拜师。”
李平安奇道:“我父也试过收他?”
“去年的事了,”牧宁宁叹道,“这家伙也太不知变通了,跟师兄你做不成师徒,也可以做师兄弟嘛。”
李平安含笑摇头,目中多了几分思索。
他怕是,真的要再见一见李靖了。
这家伙到底是不是未来的托塔李天王,李平安确实拿不准。
“宁宁。”
李平安突然唤了声,主动伸出了右手。
牧宁宁眨眨眼,小声问:“怎么了?我不是在这儿。”
她虽嘴上这般说着,却老老实实将自己的左手交了出去,被李平安大手轻柔握住。
牧宁宁俏脸泛起了些许红晕,低头不敢与李平安对视。
温泠儿正在洞府大阵外打坐修行,师父还没有出关的迹象。
李平安低头看去,瞧见的是她含羞带怯的神态,是她睫毛的轻轻颤动,是她眼波中的涟漪初漾。
自两人第一次牵手,已过去了数年。
李平安如今已迈入天地桥之境,若再用‘成仙之后’这般话来搪塞佳人,委实说不过去。
他脑海中划过了大学附近的小旅店,划过了自己的出租屋,此刻低头注视着牧宁宁,大拇指在她柔滑的手背轻轻磨蹭,忽地轻轻拽了她一下。
“哎!”
牧宁宁轻呼歪倒,猝不防及直接趴在了李平安胸口。
软香入怀,李平安道心微热。
牧宁宁急道:“快让人看见了!别、别这样!”
她挣扎了几下,李平安元神都是一震,心底直呼要命,却也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对她太草率轻薄,扶起她肩头,让她能站好身形。
“我、我去修行了!”
牧宁宁双手捂着脸,扭头跑去一旁自己的卧房。
李平安道心无限回味,眼前总是浮现出那两瓣樱唇,又不断施清心诀,让道心归于宁静。
五年牵手、三年拥抱、两年接吻。
李平安对此其实早有计划。
等他去宁宁家中,就直接提亲,回来之后就小范围操办个婚礼,这般对父亲也算有个交代,自己今后就带着这个小师妹一同踏仙路、寻长生。
牧宁宁是土生土长的东洲人族,她的观念中,绝不允许未婚先孕这种事。
他李平安也非色中饿鬼,自是要给她一个圆满的婚事。
就按这个计划走吧。
李平安拿出一枚玉符,本想继续参悟炼器之法,完善自己的自走仙甲计划。
但他还没来得展开思路,忽听大阵之外传来了急促钟声。
出事了?
“平安小祖!”
温泠儿急匆匆地冲进洞门,小脸煞白、目中满是急切,嗓音都带上了哭腔:
“我师父、我师父遭了魔修袭击,身受重伤!正在回返宗门的路上!”
“什么?”
李平安豁然起身。
萧月负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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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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