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只只见底的空箱子,张着大嘴,吓出曲凌波一身冷汗。圈套,这一定是个圈套!柳玉镜早就策划好了,他明知钱被她转移了,却不能说,柳玉镜还活着的消息一旦走漏,教主的位置他就休想坐稳了。
只能暗中派人搜寻柳玉镜,想法子从别处弄钱填补。现在他在明处,柳玉镜在暗处,柳玉镜会出什么招,他完全想不到,但他有教主的权力,还是占优势。
吃晚饭时,他问道:“岩秀人呢?”
芳袖把嘴一撇,道:“一大早就出去了,八成是去找他的小媳妇了。我真想不通,找到了又能怎么样?”
树林深处,曲岩秀摘下面巾,蒋银蟾并不意外,他一出现,她就知道是他。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总是心事重重,常对她露出愧疚的神情,他一直在帮着曲凌波夺位,又割舍不下青梅竹马的情份,多么矛盾的人啊。
“曲岩秀,你老实告诉我,我娘是不是被你义父害死了?”
曲岩秀低着头,声音艰涩道:“柳教主中了毒,受了重伤,被义父打落悬崖,确实身亡了。”
蒋银蟾犹如万箭穿心,又痛又恨,身子晃了晃,跌坐在地下,流着泪道:“枉我娘对你信任有加,你们父子一样狼心狗肺,两面三刀,将来一定不得好死。”
曲岩秀蹲下身,紧紧地握住她的手,道:“蟾妹,我自知无颜见你,可是义父要取你的性命,我不能不管。你相信我,我也不想这样的,我屡次劝义父顾念同门情谊,勿要手足相残,他就是不听。十余年的养育之恩,传艺之德,我难道能弃之不顾?”
蒋银蟾道:“曲岩秀,你两头放不下,只会伤人伤己,你走罢,我不要你管,从今往后你我就是仇人了。”
曲岩秀垂下眼,缓缓道:“好几次我在梦里听你这么说,醒来想告诉你一切,看见你又说不出口,我真快疯了。跟我走罢,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过太平的日子,我会全心全意地爱护你,用余生赎罪。”
蒋银蟾睇着他,恨意中生出一丝怜悯,道:“曲岩秀,别再做梦了,我们不可能了。”说着起身便走。
曲岩秀出手如电,点住了她的穴道,背着她向东奔出两三里,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马车。蒋银蟾说不出话,目光像刀子,狠狠地戳在他脸上。
曲岩秀拿出手帕,擦拭她脸上的泪痕,道:“听话,外面危险得很,不仅义父想杀你,许多人听说柳教主去世,你流落在外,都想对你下手。”
这些人有的是想卖人情给曲凌波,有的是打《庭虚内经》的主意,有的是不能手刃柳玉镜,只能在她死后,用她的女儿弥补遗憾。总之,失势的魔教大小姐还是很抢手的。
曲岩秀摩挲着她柔嫩的肌肤,道:“别以为李观主,柯长老他们就会对你好,柳教主一走,什么都难说,只有我不会害你。”
除了最后七个字,他说的一点不错,蒋银蟾闭上眼,感觉置身冬夜的荒野,凛冽的寒风从四面八方吹来,砭骨入髓。她在痛苦与悲凉之中接受了母亲已逝,自己无依无靠,群狼环伺的现实,不能再任性,必须审时度势,保全自己。
曲岩秀解开她的哑穴,喂她喝了几口水,她说要解手。马车停下,曲岩秀解开她的穴道,陪她下车。蒋银蟾走到草丛里,转头看他背对着这边,有十余丈的距离,便欲施展轻功逃跑,一运气,发现内力使不出来,心知是他做的手脚。
“你给我下药?”
曲岩秀供认不讳,蒋银蟾劈脸一个耳光,他也不恼。走了两日,来到一个大镇,两人和车夫住店,开了三间房。蒋银蟾写了一张字条,趁伙计来送热水时交给他,又拿出一块碎银,道:“帮我把这张字条送到五胜镖局,别让和我一道来的公子知道。”
伙计掂着银子,满脸堆笑答应了。五胜镖局在北方颇有名气,这镇上的五胜镖局只是个分号,先前马车经过门口,蒋银蟾看见六名镖师簇拥着一名花白胡子的老人进门,他们都是江湖中人,看见这张字条,一定感兴趣。
字条上写着:蒋银蟾在长虹客栈。
左镖头放下字条,抚着胡须,扫视众人,道:“你们怎么看?”
众人七嘴八舌道:“听说小妖女武功了得,一定是她的仇家发现了她,想借咱们的手对付她。”
“不错,总镖头两年前被辛回乐这娘们儿刺瞎了一只眼睛,咱们抓住小妖女,挖出她的眼睛送给总镖头,怎么样!”
众人纷纷叫好,兴奋踊跃,蒋银蟾再厉害,也只是个年少的孤女,他们稳操胜券,且不必担心后果。柳玉镜死了,曾经畏惧她的英雄好汉们都扬眉吐气。
次日吃过早饭,曲岩秀陪着蒋银蟾出去散步,他戴着斗笠,蒋银蟾脸上蒙着块白纱,穿了一身素服。走到僻静的街道上,巷子里闪出八条大汉,各持兵刃,将他们围住,热辣辣的目光盯着蒋银蟾,竟都没把曲岩秀放在眼里。
“你就是蒋银蟾?”
蒋银蟾不作声,平静的眼神叫好汉们很不舒服,她应该惊惶恐惧,那样才有趣。
曲岩秀皱眉道:“你们是什么人?”
一名镖师道:“我们是五胜镖局的人,辛回乐刺瞎了总镖头的眼睛,这笔账算在蒋大小姐头上,不过分罢!”
曲岩秀冷笑道:“一群畜生。”手一抖,风声激荡,银鞭抖出一个圈,圈住了两个人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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