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他声音不高,周围几桌人都侧目而视,显然是一直竖着耳朵听他和妇人说话。
妇人变了脸色,收起多情的眼波,讪讪地站起身,道:“几位慢用,我去忙了。”
她怕惹上麻烦,原晞叫住她,问道:“还有空房吗?”
妇人摇头道:“没有了。”
一名身材瘦长,头上疤痕累累,年纪四十左右的男子站起身,向原晞走来,拱手道:“在下姓滑,名飞虎,在巨犀堂坐第四把交椅,敢问兄台贵姓?”
原晞看也不看他,道:“免贵姓原。”
滑飞虎见他这个态度,皱眉道:“原公子果真是那妖女的未婚夫?”
原晞斜睨他一眼,道:“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这种话我能乱说吗?”
滑飞虎道:“可那妖女的未婚夫分明是曲岩秀,人家正经的都不管了,我劝你也识相点,不要意气用事,逞强出头,跟大家伙作对!小心英雄做不成,把命丢了。”
原晞道:“你们住在这店里?”
滑飞虎被他问得一愣,道:“是又如何?”
原晞转头吩咐道:“赶他们走。”
四名亲随动手,离滑飞虎最近的贲晋一拳打在滑飞虎腰眼上,滑飞虎弯腰缩身,腰带上嵌着的玉石粉碎,待要还击,又挨了两拳,咔嚓一声,右臂折断。巨犀堂的人见状,纷纷攻上来,不到一盏茶的工夫,统通摔在了店门外。
店里只剩下三桌客人,原晞斯条慢理地吃着羊肉,那两桌客人见不是事,也都离开了。妇人在柜上看得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才走出柜身,收拾打坏的桌椅器皿,提了一桶水来冲洗地面。
原晞拿出五十两银子,道:“大娘子,多累你了。”
妇人接过银子,塞入腰间,笑嘻嘻道:“不累,不累,要是都像公子你这么大方,我巴不得店里每日有人打架呢。”
贲晋忍不住瞅她一眼,道:“你这妇人,胆子倒是不小。”
“胆子小,我就待在家里洗衣做饭了,还开什么店啊。”妇人又去打了桶水,拧了抹布擦桌子,看看原晞,欲言又止。
原晞开了三间房,放下行李,便要去找蒋银蟾。妇人在楼梯口拦住他,拉到一边,低声道:“原公子,这几日来找那姑娘的人里,我看你最面善。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她未婚夫,但我想你应该不会害她。那日围攻她的人里有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头发一半黑一半白,功夫很厉害,她被打得吐血,往南边去了。”
原晞听了这话,心登时揪起,妇人又道:“别人问我,我都说往西边去了。小姑娘家家,能造多大的孽?劳动这么多人来杀她?我想不通,但以多欺少,绝非英雄行径。我在落星岗开店两年,她来之前勉强糊口,她来之后棺材本都赚足了,她是我的财神奶奶,我盼她长命百岁,你快去找她罢。”
原晞道:“大娘子厚意,感激不尽,待我找到她,必有重报。”
酒店南边是一片乱树林,出了林子,下了岗,有一条平坦大路直通市镇。原晞想她受了伤,只有去镇上才能买到药,便和四名亲随来到镇上。市井喧哗,有卖肉的,卖菜的,酒店,药铺,面店,高高低低的房屋,也有五七百户人家。
打听到晚上,没有蒋银蟾的消息,原晞甚是焦躁,贲晋安慰道:“世子爷,没有消息,至少说明蒋小姐未再遇上大麻烦,这也是好事,您不要太担心。”
有消息,往往是她遇上了大麻烦,她如何死里逃生,在众人口中衍生出多个版本,真真假假,听得他心惊胆战,没消息,更有一种黑夜里行走在薄冰上的恐惧。
原晞深受折磨,回想与她朝夕相对的日子,简直如在天堂。那时候,他还常恼她不专心,实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如今他只要她平安无事,成不成亲,专不专心,都在其次了。
一大户人家办喜事,原晞等人经过门前,正好里面席散,酒足饭饱的客人们三三两两从大门出来,有轿的上轿,有车的上车,闹哄哄的。一年轻妇人提着灯,扶着一老妪爬上驴背,老妪雪白的发髻上插着一支金镶红宝石簪,鲜艳的红宝石在灯下一闪,原晞站住脚,直愣愣地望着。
这簪子的式样并不特别,蒋银蟾也有一支,是巧合吗?原晞上前两步,越看越像,竟忍不住伸手拔下。若把情丝都系在一个人身上,会对她穿过的衣服,戴过的首饰有所感触吗?听起来很玄乎,但那一刻,原晞确凿是有的。
“你做什么?”老妪和年轻妇人惊异地看着他。
“婆婆,这簪子你从何得来?”
老妪目光闪烁,不自在道:“是别人送的。”
原晞紧紧地盯着她,道:“谁送的?是不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姑娘?”
老妪迟疑片刻,道:“公子,你是她什么人?”
“我姓原,是她的未婚夫。”
老妪是过来人,暗忖他能从茫茫人海中认出一支簪子,就算不是未婚夫,也差不太远,便领着他往回走。路上老妪告诉原晞,她儿子三日前驾着车运送草料,到家发现草料堆里多了个姑娘。
“她伤得很重,拿出银子央我们收容她。天可怜见的姑娘,就是没有银子,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啊。我请了郎中来医治她,郎中说治不了,我便买来人参,吊着她的命。我们小地方,没有真正的良医,刚刚送我的小妇人是我侄女,她家主人做大买卖,见识广,我原想托她请个良医来,现在你拿主意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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