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胡思乱想着,感觉自己的额头也开始发热,让她的注意力无法凝聚,眼眸湿润怔松,看到的沈策也有些模糊。
她尚且如此,沈策烧得那么厉害,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萧蕴龄担心他没有办法带她离开,她年轻漂亮,实在不想和沈策一起死在这里。
沈策抬起手臂扯动峭壁上的枝干和凸出的石块,他寻得几处比较坚实之地,试图攀爬上去,手臂用力渗出血,将萧蕴龄的腰带外圈也染红了,萧蕴龄看得胆战心惊,他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他低头看着地下小脸苍白憔悴的萧蕴龄,道:“我先上去,再拉你离开。”
萧蕴龄点点头,嘱咐道:“你小心一点。”
她还在说话时,他已经开始向上攀爬,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的叮嘱。
滚滚沙尘和枯枝败叶随着沈策的动作向下撒落,周围无人,萧蕴龄索性将外裳脱下遮挡在头顶,她的头越抬越高,脖子酸涩,但她目光紧张地追随沈策的身影,直到他完全被树木遮掩。
如果不是树叶飒飒声,她几乎觉得自己被遗忘在这里。
萧蕴龄对沈策不完全信任,他答应了保护她直到她顺利出嫁,可是他也起过念头要带她一起死,但现在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祈祷他真的放弃了那些疯狂的念头。
在她看来,沈策和萧敛竹没有区别,天底下的男人都没有区别。不损害自身利益时对她百般呵护,金银首饰毫不吝啬,但他们只凭自己的意愿做事,她要遵守他们的规则,他们才会在顺心时给她抛些小玩意打发她。
手腕上的玉镯澄澈晶莹,搭在她的腕骨上,似乎有流水在玉中安静流淌。
在漫长的等待中,她背靠着崖壁,手指握着玉镯将它从手腕上脱下,它在空中停滞了片刻,随着手指松开,便跟随石子沙砾一起落在悬崖之下。
萧蕴龄面无表情,她拢紧身上的外袍,头顶的动静已经停止,她在寒风中等待沈策的救援。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意识模糊,眼前发黑,萧蕴龄听到了哨声,她迷蒙地看着旁边,手指仍然紧紧抓握着墙壁,在她身边落下小臂粗的藤曼,她的下唇被咬出斑驳血迹,疼痛让她清醒过来。
萧蕴龄将粗壮的藤曼绕着自己缠绕,她不放心地系了许多个结,紧紧拉着藤曼后,萧蕴龄用力拉扯着它,很快从悬崖上的力道将她拉起。
她四肢着地从底下爬上来,手掌已经磨伤流血,沙子嵌入血肉。
沈策的手掌托着她的胳膊,将她从底上拖起来,萧蕴龄狼狈地倒在他身上,她喘着气,喉咙像被刀片割过一般每次吞咽都是刺痛。
沈策比她好不到哪里去,他们精疲力竭躺在悬崖边,头顶上圆月皎洁,为他们盖上轻柔的光辉。
今晚是三月十五,月色下,他想起萧蕴龄的婚期在二十二日。
她会得偿所愿。
他们身后,在周围盘旋的手下终于赶到。
萧蕴龄被厚重的狐裘包围,她的脸埋在温暖的狐毛中,陷入长久的昏睡。
-
鸟鸣声聒噪地传入耳朵,正午的阳光被帷帐挡在床外,萧蕴龄困倦地睁开眼,她侧躺着,目光所及是她熟悉的摆设,这里是幽宁院。
她看到了一个身影,朦胧光线中,他背对着床站立,她半睁着眼,哑声道:“沈策。”
男子转过身,他急忙走向桌案边,流水声停下后,他又用手背试探杯壁的温度。
萧蕴龄已经知道了那人不可能是沈策,他才不会这么照顾她。
男子端着杯子来到床边,萧蕴龄看清了他的脸,是王万利,他一脸担忧,轻声道:“先喝点水。”
他听到了她刚才叫的名字,萧蕴龄下意识要和他解释,但想起画舫上他抛下自己离开的经历,她又不想对他说话。
她沉默地接过杯盏,低头轻抿了一口,温度刚好,将一杯水饮尽,王万利接过杯子放回原处,再回头,萧蕴龄已经背对他躺下。
他站住原地深深凝视了她一会儿,抬脚离开。
门扉吱呀的声音响起又安静,萧蕴龄将自己埋在被子中,屋外的交谈声不停。
“她呀,大小姐脾气,你别在意。”
“再过五天,龄龄就是我的妻子,照顾她是应该的。”
还有五天,萧蕴龄望着榻上已经绣好的嫁衣,莫名的悲怆笼罩着她,她将被子罩住头顶,只剩下一条缝隙透气。
她真的要出嫁了,嫁给她看不起的商人。
澄心推门进来,她小声唤道:“五小姐?”
萧蕴龄掀开被子坐起身,澄心看见五小姐眼角的泪光,她仔细将房门关上,小跑到萧蕴龄身边,神情焦急烦躁:“五小姐,时间不多了,您真的要嫁给王公子吗?”
她的唇张张合合,说了一大堆话,意思无非是劝她不要想不开嫁给王万利。
澄心一直记着萧蕴龄和沈策的事,但时间久了,她也开始怀疑五小姐是否在欺骗她,毕竟王万利来得愈发频繁了,而沈将军她见得不多。
萧蕴龄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问她:“你知道我如何回来吗?”
澄心不明白她突然的话题,但还是回答道:“五小姐出游的画舫着火,被官府的人发现您晕倒在湖边,是王公子带我去接回您的。”
原来沈策是这么安排的,如果澄心知道她一直和沈策在一起,便不会是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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