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结束,虽然他们胜利了,但总避免不了伤亡人员。
萧蕴龄又看向那一截空荡荡的裤腿,对他的身份已经确定。
林枫直视对面的纨绔,质问道:“你想把谁送去牢狱?”
他看着不会处于下风,于是萧蕴龄从人群中退了出来,离开时,她的眼睛克制地往他身后望去,但只有重重的陌生面孔。
她敛下眼帘,专注地盯着地上的路,但上马车时仍不小心绊了一脚,她扶着坐席坐下,脸色因上车的变故而苍白。
他们已经回来了,只是她还没有见过他。
林枫的皮肤粗糙了许多,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变化,对上庆安伯府的公子也不露怯,一切都和去年一般。
道路两旁商铺林立,达官贵人经过的繁华街道少不了酒楼茶楼。花多一些钱财,便可以在二楼包一间包厢,临街眺望。
往下看去,前面的纷争结束,仗着身份的纨绔子弟被压着手臂往官府送去,围绕的人群没了热闹便散开了。
那辆青盖马车缓缓启动,向空阔的道路前行。
主人家的车窗忘记阖上了,从二楼的角度,可以看见在阴影处的半张侧颜,红唇抿着杯沿,吞咽时白皙修长的脖颈起伏,垂落的耳珰轻轻滚动。
杯子被人握得更用力些,从杯口处溅出几滴茶水。
林枫开门进来,第一时间便注意到那岌岌可危的杯盏。他顺着看过去,在他的视线里早已没了什么马车。
杯子被随意放在桌上,沈策靠在椅背上,厚重的黑色狐裘披在他身上,在地上耷拉了一角。
他看着与半年前无异,周身萦绕着懒散疏离的气质,似乎不将什么放在心上,垂下的眼睛中像一片不流动的湖泊,没有风能吹起涟漪。
林枫看着这样的他,不明所以地将吴百山的话带到:“主子,切勿冲动。”
他始终不知道主子和吴百山之间的哑迷,但他直觉吴百山这话说得不错,主子伤势未好全,像刚才那种杂碎,不应该被影响到心情。
沈策看向杯底周围流出的茶水,从窗户吹入的冷风从裸露的皮肤灌入,在喉咙中激起一阵无法抑制的痒意。
他没有克制,沉闷的咳嗽声在屋内响起。
林枫上前将窗户关上,他的眼中是难以掩饰的关心,但他向来不善言辞,犹豫许久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话安慰沈策。
他的目光过于明显,沈策即使不抬头也知道林枫在想什么。
这种特殊的体贴自他受伤之后便时常出现,他们的担忧真情实感,以至于不敢让他知晓,怕令他的落差感更大。
刀剑伤花费时间与药材治疗,仰仗年轻的身体,总可以调理好,但毒素的入侵如蛛网缠绕,附着在骨头上,非细薄刀片不可剥去。
一个拿不起剑的武夫,总是可怜的。
萧华似乎也怕他步了安乐侯后尘,对他的伤病很重视,太医需要什么名贵药材都从她的库房中拿。
但沈策不如他们想象的在意,他人同情与否,痛快与否,都与他无关。
只是他好奇萧蕴龄是什么情感,她如果见到他的伤口,会为他感到悲伤,还是会庆幸他得到的报应?
车轮滚滚碾过沙砾,路上发生的一切在萧蕴龄的脑海中不断重复。
那截随风摇晃的裤脚总在眼前挥之不去,伤残的士兵虽有抚恤金,但日常的生活依旧不便,面对诸如黄二公子这样空有权势却无良心的人没有反抗之力。
她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她总下意识关注沈策的消息。
他从前的肆意依赖于长公主的纵容,如果他不再能为长公主效劳,他身上的特权将被逐一收回,以前他得罪的那些人会怎么报复他?
沈策从回京之后一直在府中养伤,旁人对他的忌惮早已不如去年。
萧蕴龄在京中另置了住处,婚期被推迟到不确定的日子,她不好总借住在姐姐家中。
回到府上,门房将今日收到的请柬递上。
那张请柬外表用细致的笔触勾勒一朵枝头的梨花,梨花素白清冷,可是它周围却围绕着绚丽的纹路与色彩,看着奇特且矛盾地相和。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但萧蕴龄直觉画师应当是很了解她的喜好。
她没有心思再去书房,索性在寝屋将它拆开。
青莲进门就见到飘落在地上的请柬,她弯腰捡起,问道:“这是掉在地上了吗?”
萧蕴龄扯起一个笑,语气中带着些自嘲:“本想扔到炭盆里,没扔准。”
等到它摔落在地上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
青莲将请柬放入炭盆中,几乎没有烟雾扬起的炭上很快燃起火焰,纸张燃尽时还维持着原本的形状,青莲匆匆移开视线,但还是看到了上面落款人的名字。
主子等到了许久的消息,以这些体贴有礼的方式来到她手上。
萧蕴龄不止看到了沈策的名字,她将所有字都看完了,所以才烦躁不安。
纸上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可是握笔的人好像身体虚弱,写下的字不似寻常遒劲,倒符合了传言中他闭门养病的说法。
许久后,萧蕴龄道:“明天替我备马车。”
他既然说了自己命不久矣,她总是要去亲眼看看的。
第89章
萧蕴龄在上午用膳后出门, 但在门口时被事务绊住脚步。如果不是有急事,廖客行不会轻易来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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