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落地我们再谈 - 第1章

    一起共事了大半年，对哈德逊的德行，他也摸得七七八八。过去的经验告诉他，这份棘手的苦差事，大概率还是要落到他的头上。
    作为军中协调外务的负责人，他根本就推不掉。想要摆烂都不行，谁都知道他擅长交际。
    对哈德逊根据个人能力、现实需要，定下的人事职权分工，包括凯撒三世都是认可的。
    绞尽脑汁都没有找到头绪，心情异常糟糕的詹姆斯侯爵，在接到通知后，还是强行拖着笑脸过来参加会议。
    爱笑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这是他从小培养起来的好习惯。哪怕明知道前方充斥着艰难险阻，依旧会微笑着应对。
    虽然出身大贵族之家，詹姆斯侯爵却只是远支旁系子弟。除了顶着贵族姓氏之外，确切的说他出身商人世家更合适。
    从祖父开始，他们这一脉就家道中落，祖辈留下的巨额债务，让他们不得不走上经商之路。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权钱结合，永远都是发家致富最快捷的手段。
    靠着家族的庇护，加上不俗的商业天赋，他祖父很快就在生意场上混得风生水起。到了父辈那一代，已经成了王国有数的大商人。
    或许是积累了足够多的财富，到了詹姆斯这一代，长辈们觉得自家的钱已经够多了，必须要重新回到权力中心。
    天资出众的詹姆斯，在父辈们的金弹攻势之下，很快获得了家族的推荐，被送到了尚未继位的凯撒三世身边。
    从小就接受实用主义教育的詹姆斯，明显比其他贵族子弟更能够拉下脸面，很快就从众多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凯撒三世的亲信。
    凯撒三世上位之后，詹姆斯直接开起了开挂人生路，一路建功立业、披荆斩棘，获得现在的地位。
    越是靠近权力中心，詹姆斯就越忐忑。国王的亲信也不是好当的，在讨好国王的同时，不可避免的要得罪一批大贵族。
    他身上背负的坏名声，大半都是这些人的手笔，剩下的一小半则是源于中小贵族的嫉妒。
    类似的麻烦，哈德逊同样也存在。尤其是担任大军统帅之后，各种非议声都没有断过。
    唯一的区别在于，哈德逊前期在莫西公国刷副本，没怎么得罪人。抵达前线的第一战，还是救援。
    别的贵族可以喷他，获救的贵族却不能喷。哪怕心里不领情，面上也得做做样子。
    加上获救的贵族那么多，总有一部分念他好的，偶尔出来帮忙说几句好话，这才让他的名声没有被“嫉妒”吞噬。
    同类总是容易心心相惜，詹姆斯和哈德逊之间的关系，相处的倒也还不错。
    可惜两个都是理智派，又注定成不了真正的朋友。
    ……
    眺望着城墙外的茫茫大草原，三人相识苦笑。
    现在他们需要面对的，不光是加快战争步伐的问题，还要覆灭兽人帝国，王国的胃口和手中的实力一点儿也不匹配。
    “詹姆斯侯爵，现在的压力就到你身上了。想要提前发起大反攻，一举覆灭兽人帝国，就必须要搞定各路援军。”
    哈德逊略显尴尬的说道。
    真要是能够覆灭兽人帝国，他们三人要名垂千古了，在人族历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可惜哈德逊盘算了各种可能之后，得出结论：想要覆灭兽人帝国，必须先整合人族。
    打开地图就知道，兽人帝国占有的土地面积，足有人族领土面积的三分之一。
    数千万平方公里，这么广阔的疆域，莫说是要占领下来，光行军走上一圈怕是都得好些年。
    这么明显的问题，王都那帮权贵们自然也清楚。口号上喊着覆灭兽人一族，把这当真的也没几个。
    可击垮兽人帝国，却是王国的真实战略。击垮和覆灭是两个概念，中间的难度足有数百倍之大。
    理论上来说，只要重创兽人五大皇族，让他们丧失对兽人帝国的控制力，这个多种族混合的帝国就会崩溃。
    然而，哈德逊最担心的恰恰就是这一点。五大皇族的存在，固然保住了兽人帝国，可他们也禁锢了兽人帝国的发展。
    为了维护自身统治，兽人帝国内部无数的强战力种族，在他们的打击之下，那是衰落的衰落，覆灭的覆灭。
    一旦击垮了他们，就相当于放开了这个门阀。没有五大皇族约束的兽人种族，都可以尽情的繁衍生息。
    除非人族能够在短时间之内，占据兽人帝国的庞大疆域，否则在接下来的数十年内，势必会有很多强战力种族，在这片土地上崛起。
    解决一个隐患，制造出一个更大的隐患，这份风险哈德逊着实是不想冒。
    怎奈凯撒三世似乎是认定了这个计划，一直都在想方设法的推动。纵使他这个前线主帅，多次提示风险，还是没有能够改变国王的决心。
    原因哈德逊大致也清楚，无非是为了王室的传承。凯撒三世只有一个儿子，偏偏这个儿子的能力无法让他放心。
    留着兽人帝国，数十年之后兽人必定卷土重来。精明的凯撒三世，不认为自己的儿子能够顶得住。
    最起码凯撒王储现在的表现，很难令人放心。要不是王国有严苛的继承法案，他都想要重新练小号。
    继承人不能变，那就只能提前为儿子铺路，先将未来可能爆发的雷，提前给清除掉。
    至于替兽人打开了束缚，未来会不会重新崛起，他实在是顾不上那么多了。
    最起码狠狠搞他们一下，可以换取数十年的和平，能够保证王位顺利传承到孙辈。
    再往后的问题，那是遥远未来的事情，到时候会发生些什么，谁又能够说得准呢？
    “伯爵阁下，你实在是太高看我了。联军的成份太过复杂，光平常驻扎在这里，矛盾就层出不穷。
    要是到了战场上，那就更加不可控了。没有统一的指挥系统，到时候的协调配合，怕是都得由我们担着！”
    詹姆斯侯爵忧心忡忡的说道。
    个人交际能力再强，也改变不了世界的本质。任他口吐芬芳，也没法让一群各怀心思的人联合起来。
    “侯爵阁下，战场上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只是尽快发起大反攻，将他们送到战场上去。
    以我人族和兽人之间的仇恨，最基本的底线，大家还是能够遵守的。
    能说服大家联合行动，那就联合行动。实在是没有条件，那就各自打各自的。
    凭借联军的实力，就算是大家都没有目的乱杀，那也够兽人帝国受得了。
    王国催得这么紧，财政怕是出了问题。我大致估算了一下，前线每日的开销不会低于八万金币。
    考虑战争带来的物价上涨，运输途中的消耗。实际上的军费开销，应该是这个数字的数倍。
    一直这么拖下去，怕是等不到战争结束，王国的财政就先一步破产了。”
    哈德逊故作无奈的说道。
    军费开销，不是不能往下压。只不过王国之前发行了一次战争债券，获得了大笔现金入账，大家就没想着压军费。
    作为前线的主帅，哈德逊是不可能主动提出压缩军费开销的，他会做的只会是要粮、要物资。
    王国的债务问题，那就先欠着吧！根据他所了解到的情况，国家一旦踏上了举债之路，几乎没有能够从债务陷阱中全身而退的。
    现在没有人想过要违约，这才担心债务太多，超过王国的偿还能力，要催促前线加快战争步伐。
    “我尽力而为！不过伯爵阁下，您做好了迎接这场战争的准备么？
    现在真正的困境不是出兵，而是大军出征之后。要是迟迟无法击败敌人，后勤的压力那就太大了！”
    詹姆斯侯爵略显忐忑的说道。
    不等哈德逊回答，一旁的卡瓦迪亚公爵就抢先说道：“侯爵阁下，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为了接下来的决战，早在半年前，我们就在进行准备了。营帐之中晾晒的那么多肉干，就是最好的证据。
    选择在此刻发动，最关键的还是季节。现在是八月末，大军此刻出击正好破坏掉兽人的秋收。
    就算是战场上没有取得多少战果，在战场之外，我们也给兽人帝国带来了重创！”
    听到这个解释，詹姆斯侯爵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内心深处却是在骂娘。
    作为大军主帅，这么重要的消息，居然都没有知会他一声。
    要不是卡瓦迪亚公爵现在说出来，估摸着等大军出发，他都被蒙在鼓里。
    幸好他的内心足够强大，能够克制住情绪。要是换了一名暴脾气的将领，遇到如此明显的不信任，怕是要当场发飙不可。
    “詹姆斯，你也不要多想。当时没有通知你，主要是军中事务太多，一时间我们搞忘了。”
    哈德逊努力的安慰道。
    没有法子，都是名声惹的祸。作为国王的亲信，隔三差五往王都打小报告的存在，谁担任主帅都得防着点儿啊！
    要是让王都知道，他们提前在为远征做准备，搞不好更早就下令让他们出击了。
    为了拖延时间，增加己方的胜算，哈德逊可是做了不少的努力。
    “伯爵阁下，放心！这么点儿小事，根本就不值得一提。主要还是我太过粗心大意，要是稍微注意一下，早就该想到了。”
    詹姆斯侯爵颇为勉强的说道。
    在内心深处，他是一点儿也不平静。原本以为自己的能力已经足够厉害，没有获得主帅之位，只是源于国王和贵族的博弈。
    现实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自认为对军中事务了如指掌，结果还是被后辈给上了一课。
    作为一名擅长察言观色的主，詹姆斯非常敏锐的捕捉到了卡瓦迪亚公爵眉宇间那抹嘲讽之意。
    隐约之间，他突然感觉哈德逊提前备战的事情，被瞒着的不只是他一人。
    搞不好眼前的这位卡瓦迪亚公爵，和他也享受到了同等待遇。只不过人家经验丰富，一眼就识破了哈德逊的算计。
    甚至所谓的隐瞒，也不是真心想要瞒着他们，而是一次对他们军事能力的考验。
    军中提前储备大量的肉干，又接二连三的向王国索要各种战略物资，这不是在备战，还能是在干嘛？
    前面忙于结交人脉，协调各大势力之间的关系，居然连摆在明面上的考题，都被忽略了过去。
    一时间詹姆斯，忍不住进行自我怀疑：这么重要的细节都被忽略了，难到我真的不适合带兵么？
    见到这一幕，哈德逊暗自摇了摇头。詹姆斯侯爵的能力他是认可的，遗憾的是他太过重视人脉关系。
    当一名军中将领，将重心放在结交人脉的时候，那就已经踏上不归路。
    从这方面来看，能力不俗的詹姆斯侯爵，身上没有足够显赫的战功，还真不是什么运气差。
    当人的精力分散时，就算将机会送到了手中，也不一定能够把握住。
    小插曲的结束，三人指挥小组之间的裂痕，又增加了一道。对这种变化，哈德逊完全没有反应。
    主帅不是好当的，尤其是手握全国精锐的主帅，那就更加不好当。
    协调不好麾下将领之间的关系，那是无能的表现；和麾下将领之间的关系太好，更是一种罪过。
    本来就是国王为了制衡自己，才安排过来的两名副帅，哈德逊如何敢将他们变成自己人？
    真要是做到了，恐怕不光是凯撒三世容不下他，国王的一众贵族，也容不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