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守中回到房间,梦娘忽如幽灵般现身。
她径自移步至窗前,轻轻推开窗扉,露出一线窄缝,狭长妩媚的双眸紧紧盯着外面阴沉的天空,似有深思。
“怎么了?”
姜守中好奇问道。
梦娘蛾眉紧蹙,淡淡道:“不太对劲,有阵法的气息。”
“阵法?”姜守中惊愕。
梦娘沉吟片刻,心中权衡后低声说道:“我去看看情况,若事势棘手,我们提前强行离开此地。”
言毕,女人身形宛如轻烟般消散于屋内。只留下微微摇曳的窗扉,和窗外愈发昏沉的天色,似在暗示即将降临的风波。
姜守中心头不觉蒙上一层阴影。
阵法?
莫非真是为了捉拿客栈内隐藏的妖物?
……
尽管耶律妙妙很及时的去了茅房,但还是漏了一点点。
这让她火冒三丈。
认为就是姜守中故意使坏,再次让她出丑。
更让她生气的是,这次远行虽然姜守中让二两给她备了合身的衣物,可加上亵裤之类的贴身衣物也只备了一套。
而她又有着些许洁癖,基本上每晚都换洗,昨晚换洗的贴身衣物到现在还未干。
所以,眼下自己竟没亵裤可穿了。
耶律妙妙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裙下那股凉飕飕的感觉让她异常难受。
她原本打算强忍着不适,在客房里凑合一整天,但终究还是忍无可忍。气冲冲找到了姜守中,却又难以启齿,板着脸硬邦邦的说道:“能不能麻烦二两,帮我买件衣物?”
姜守中不悦道:“怎么一天天的就你破事最多,这时候还端什么公主架子,要不给你每天换一套新的?再买几个仆人伺候着?”
“我才没有摆公主架子!”
耶律妙妙俏脸涨的通红,委屈至极,“主要是……主要是我现在没穿的了!你只给我备了一套衣物,现在全洗了,你让我穿什么?”
全洗了?
姜守中望着少女身上的裙衫,面无表情道:“是我眼瞎?也没看见你光着屁股啊。”
“姜墨!!”
耶律妙妙握紧了粉拳,像个奶凶奶凶的小母老虎,恶狠狠的瞪着男人。
姜守中后知后觉,这才明白少女所说衣物是哪部分,想起对方刚才去茅房的事情,顿时面色古怪道:“你该不会是……尿裤子上了吧。”
这话瞬间像是点燃了火药桶。
见少女红了眼,一副要拼命的架势,姜守中连忙道:“这会儿外面不安全,不能让二两去,要不我给你去买吧,多给你买几件行吧。”
“这怎么行!”
耶律妙妙断然拒绝,脸颊泛起一抹羞怒的红晕,声音带着坚决而明显的反对,“伱一个大男人,怎能……怎能给我买那种私密衣物。”
但姜守中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我快去快回。”
说罢,便大步走出房门。
然而他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身后耶律妙妙急促的脚步声。少女小跑着追了上来,微喘着说:“我……我也要去!”
耶律妙妙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
姜守中皱了皱眉,打算强制命令对方回房,就听耶律妙妙说道:“你根本不知道尺寸,怎么买。上次二两给我买的,就不太合身。总之,你就算买来我也不会穿,我要亲自去挑。”
姜守中一想倒也是,便不再驱赶对方,说道:“紧跟着我,别乱跑。”
“我跑得了吗?”
耶律妙妙小声嘀咕。
两人走出客栈,本就天色阴沉的小镇袭着阵阵冷风。下边仅是裙子的耶律妙妙愈发感觉到凉飕,仿佛冷风灌入峡谷之中,不由打了个哆嗦。
少女银牙暗咬,又后悔贸然跑出来了。
竟然连亵裤都没穿,就跑到大街上,身为草原圣女、燕戎公主,这若是被别人知道,还不成为笑话,以后没脸见人了。
都怪姜墨!
少女对男人的怨气又多了一些。
但眼下再回客栈去,似乎也没什么必要。耶律妙妙只能尽量压着裙摆,迈着小碎步跟在姜守中身后,生怕一阵风吹来,成为焦点。
来到附近的一家成衣铺,耶律妙妙死活不让姜守中进去,让男人在店外守着,要了钱自己跑去跟老板娘询购。
姜守中依言站在店门口,视线不时扫过街上巡逻的兵甲。
按理说,一国公主的死亡势必会引发大的震荡,姜守中预想可能会挨家挨户的搜查,然而现在似乎并没有太多异常,显然官府只是封锁了消息。
也说明上面封城要做的事情,比调查公主死因更为重要。
“咦?这不是姜大人吗?”
过了一会儿,一道惊讶的声音突兀响起。
姜守中转头望去,却见一位相貌俊武、身形修长的年轻男子站在不远处,一脸惊喜,仿佛遇见了久别重逢的挚友。
大白天的,对方手里还提着一只灯笼。
灯笼上写着一个“吉”字。
姜守中瞧着这男子有些许熟悉,但一时没想起来。
“京城,西楚馆。”
年轻男子温声提醒道,“当时我就站在人群里,还帮着姜大人喊了一嗓子呢。”
听对方这么一说,姜守中隐约有了印象。
男子上前热络道:“那晚在西楚馆,姜大人风采过人,在下可是颇为仰慕啊,可惜一直没机会与姜大人结识,今日能在这里遇见,倒是缘分。哦对了,我姓齐,姜大人叫我齐公子就好了。若是不介意攀个亲近,叫我齐兄也行。”
男子正是周伈。
尽管对方表现的热情,可姜守中心里还是升起几分警戒。
在这个特殊时间遇到熟人,可不是好事。
姜守中客套抱拳行了一礼,问道:“齐公子是来这里做生意的吗?”
“姜兄抬举我了,我可不是做生意的料。”
面对姜守中试探,周伈半真半假的说道,“我呢,身份得保密,不过可以给姜大人透露一点,我跟县太爷是亲戚,家里人也是当大官的。”
姜守中笑道:“能去西楚馆的,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周伈深以为然的点头,“的确是啊,花钱如流水,我家老爷子知道我在西楚馆砸了上万两银子,却连花魁的小手都没摸到后,差点没把他这位不孝儿子给一刀宰了。没办法,我只能跑来这里避风头,谁知又遇到了封城,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周伈忽然压低声音,露出了男人才懂的表情,“姜兄,这木岭县的青楼女子虽然不比西楚馆,却也别有一番风情,要不我做东?”
姜守中笑着婉拒,“别了,我前脚进了青楼,后脚家里母老虎怕是要追来了。”
正说着,买完衣服的耶律妙妙走出了店铺。
也不晓得买了多少,少女费力地抱着一只装满衣物的沉甸甸的大布袋,将其一股脑儿塞到了姜守中的臂弯里。
似乎对自己的“战绩”感到颇为得意,耶律妙妙拍了拍小手,眼角带着一丝俏皮和刻意报复男人的快感,故作歉意,又挑衅般地说道:“哎呀,不好意思,钱都花光了,你不会感到心疼吧?姜哥哥。”
或许也只有这种方法,才能让少女出口恶气,发泄一些心中的郁闷。
姜守中唯有苦笑。
“这位是……”
周伈打量着耶律妙妙,对姜守中试探性的问道,“您的夫人?”
“朋友,朋友。”
姜守中朝着周伈挤了挤眼,同样露出了一个男人才懂的笑容。
周伈目光落在姜守中怀里那庞大的衣物包裹上,立刻恍然大悟,神情流露出一种“我懂你”的默契笑意,悄悄伸出大拇指。
姜守中笑着说道:“齐公子,我还有事,就不打扰您了,后会有期。”
“姜兄慢走。”周伈抱拳道别,又扭头对耶律妙妙眨了眨眼,笑道:“姑娘,放心买便是,姜大人不缺钱。”
耶律妙妙撇撇小嘴,没搭理他。
少女虽然有些小娇蛮,但也知道自己身份特殊,尽量少跟外人接触。
目送二人身影离去,一袭阴阳道袍的安九畹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太子身边。
安九畹盯着姜守中远去的背影说道:
“老夫用道法天眼仔细查看过,这小子是二品武夫的修为,别说是杀我徒儿,便是公主身边的那位侍女,他也不是对手。”
“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呢?”周伈问道。
“没有察觉到她身上有修为的痕迹,应该只是个普通人。”安九畹说道。
周伈思索少顷,淡淡道:“先别管他们了,等眼下正事办完再查公主被杀一案。那个姜墨有些能力,以后说不准会有大用。”
听到太子话语里的警告,安九畹心中一凛,放弃了想要继续调查姜守中的想法,轻轻点头,“安某明白。”
就在这时,周伈手里的灯笼忽然晃动了一下。
周伈微微眯眼。
旋即,天空忽然暗了下来,乌云密布,一股阴煞之风骤起,卷起漫天黄沙。
刹时间街道上飞砂走石,几令四周景致无所辨识。
狂风如刀割般,刺得人目不能睁,而空气中却隐约飘散的一缕淡雅芳香,添了几分诡异之气。
“妖气!?”
安九畹大吃一惊,急忙催动阴阳术法护在周伈面前,对周围暗卫喊道,“保护太子!”
周伈脸上却无任何惶恐之色。
闻着空气中的异香,他失神了片刻,随后轻拍了拍手中晃动剧烈的灯笼,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轻叹了口气,“庙小妖风大啊。”
……
另一边。
还没进入客栈的姜守中和耶律妙妙未来得及反应,狂风毫无征兆的袭来。
风势凶猛,且毫无前兆。
姜守中因为怀中紧抱着沉甸甸的大包裹,即便他身手不俗,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狂风,仍是措手不及,身形被刮地趔趄了一步。
旁边的耶律妙妙更被一股猛烈的旋风紧紧攫住。
轻盈的娇躯瞬间宛若落叶般不受控制在风中飞旋而起,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抛向天空。
惊恐之下,少女本能地发出尖叫。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姜守中凭着本能反应,一把抓住了耶律妙妙纤细的脚腕。
烈风吹袭下,少女裙摆如荷叶,对着姜守中绽放而开。
同时,
小荷含苞吐萼,风景独美。
正当姜守中准备发力将耶律妙妙拉回地面时,意外的一幕发生了。
耶律妙妙脚腕上系着的小铃铛,突然间发出了一串清脆悦耳的铃声,在狂风的咆哮中显得尤为突兀。
那铃声似乎带有某种魔力,随着它的响起,金色的涟漪开始从小铃铛处扩散开来,像是水面上泛起的一圈圈波纹,迅速在空中蔓延,形成了一种奇特的视觉奇景。
姜守中只觉得自己手臂突然失去了力气,脑袋也变得异常沉重,意识开始模糊,耳畔回荡着连绵不绝的叮叮当当声。
迷糊之中,他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像是被一股无形的拉扯力卷起,在空中漫无目的地盘旋。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拉长,转瞬间又如同被切断的线,让他感受到一阵失重的晕眩,身体开始向下沉去,恍若坠入了一个深邃的旋涡。
嘭!
不知过了多久,姜守中重重地落在地上。
虽然落地的声音很大,但身体却出奇地没有感受到任何痛楚。
姜守中微微睁开眼睛,还未适应眼前的光线,眼前一道模糊的黑影陡然从天而降,然后一个绵软之物重重砸在他的脸上。
鼻腔瞬间被强烈的压力所挤压,酸疼难忍,温热的血液缓缓自鼻孔间流淌而出。
姜守中脑袋晕的厉害,眼前一片黑,完全看不清楚。
只听到女人的痛哼之声。
声音很熟悉,是耶律妙妙。
过了许久,姜守中才渐渐清醒了一些,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现在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不由费力的发出声音,“大……大姐……起来一下,我……我快要憋死了。”
“呀!”
耶律妙妙如受到惊吓的小兔子,身体本能地弹跳而起。
她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身下竟然压着一个人,定睛一看,那人竟是姜墨。
想到自己方才竟长时间坐在对方的脸上,少女脖颈瞬间红得透亮,仿佛血液要透过皮肤滴落一般,正要怒斥,下意识伸手一摸。
手上竟是血……
耶律妙妙呆了数秒,“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姜墨,你又坏了我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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