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中,莫愁奉女帝的旨意,夜访赵宅时,曾说过一句,要他正大光明地进城。
“光明正大”这四个字,就值得琢磨了。
赵都安并不确定,贞宝是否在提点他,但不重要。
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太仓银矿贪腐案,具体怎么查,在京城坐镇的徐贞观无法插手。
相国府邸内,手书锦囊,遥控布局的李彦辅,同样无法完全预料。
所以,赵都安选择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法子。
他将当初,从“千面神君”手中缴获的易容面具交给了沈倦,并提早命沈倦模仿自己的言行作态。
替代自己作为“钦差”进城,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而他自己,则悄悄溜进了太仓府城。
“原本我想自己行动的,但既然郡主乐于助人,便也节省了我许多麻烦。”
赵都安微笑道,满脸虚假的感激之情。
徐君陵一行返程,本就低调,未做宣扬。
本地官员也并不知道,钦差队伍中,莫名其妙多了个郡主。
至于将易容面具给了下属后,自己的容貌问题,赵都安也不怎么担心。
整个太仓府,看过他画像的人总共没几个。
何况,这世界的画像与真人还是相差挺大的……他出发前,跟着海棠学了几手衙门公人掌握的“易容术”。
勉强凑合用,倒也足够了。
“主要是我太俊朗,必须化妆扮丑,否则丢在人堆里,就是鹤立鸡群般耀眼,唉,真是一桩苦恼呢。”赵都安叹息。
“……”
徐君陵没搭理他不着调的话,颦起小眉毛,疑惑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
赵都安收起打趣心思,脸色稍稍正色了几分,笑了笑:
“郡主觉得,我奉命来这里,任务是什么呢。”
“自然是调查太仓县令疑似贪腐,窃国白银一案。”徐君陵淡淡道。
赵都安盯着仪态端庄,描眉画鬓的皇族郡主,眼神失望道:
“郡主何必说这些面子话,以你的聪慧,理应知道,区区一个县令,不值得陛下大动干戈。
太仓银矿一案,首先是杀鸡儆猴,陛下需要以雷霆手段处置,让地方官瞧一瞧朝廷的决心,以令新政得以顺畅推行……
呵,新政在京城通过了,但在地方,却还是步履维艰。”
“其二么,在意的,乃是这太仓县令背后还有哪些人。有谁,在给他做遮风挡雨的伞,又是谁,是给他倚靠的山。”
徐君陵神色如常,用陈述的语气说道:
“所以,你怀疑太仓县令的靠山,就在迎你入城的这帮官员之中,你不信任这帮人,所以才决定暗访。”
赵都安赞赏地打了响指,说道:
“郡主还是懂我的。这查案如下棋,当身处其中,容易一叶障目,被这帮本地官员牵着鼻子走。
毕竟我是过江龙嘛,哪怕有那二百骑兵,但眼睛是瞎的,便没意义。
唯有站在棋盘外,才能看清全貌。恩,除此之外,这样做,还有另外一个好处。”
徐君陵奇道:“什么好处?”
“放松警惕。”
赵都安变戏法般,手背上多了一粒骰子。
手指翻动间,那只小骰子好似黏在了他的手上,在指缝间翻飞。这是他最近拿来练习微操的工具:
“郡主喜欢赌么?”
徐君陵摇头,皱眉道:
“大虞禁赌,淮水赌斗之风虽有,但我却是不碰的。()
你想说什么?”
赵都安幽幽道:
“我曾听过一个说法,有些擅长玩牌的赌术高手,会观察对手的行为举止,细微习惯。
每个人,都有一些习惯,比如做某些事,习惯的手段,武者习惯哪只手握刀,书生的笔迹轨迹如何,赌徒摸到不同的牌的反应……都有迹可循。
太仓本地的官员,无论是那县令的靠山,亦或不是,但总归为了自保,不被牵连,第一反应,肯定是撇清关系。
为了保护头顶的乌纱帽,会竭力欺瞒我这个钦差,将案子波及的范围收窄……呵呵,人之常情。
那他们会怎么做呢?
或者说,怎么敷衍对付我这个钦差?”
徐君陵秒懂,眸子微亮:
“你的意思是,他们会去了解你的行事风格,办案习惯,从而针对地应对?”
她很容易理解这个思路。
因为她在社交场上,之所以能长袖善舞,也是得益于,提前了解要打交道的人物性格习惯,再针对迎合。
赵都安叹息道:
“是啊,我过往几个月,在京城办事的习惯,会被他们拿来做参考。
比如,他们发现,我每到一个地方,就喜欢先找茬立威。
去诏衙如此,去神机营亦然。
所以,他们今日便会竭力做到守规矩,务求不让我挑出刺来。
恩,郡主你定然深谙此道,当初派人擂台挑衅我,不就是认准了,我的性格不会忍让么?”
有道理……徐君陵先点头,旋即反应过来,正色道:
“赵大人莫要误会,我只是……”
“哈哈,都过去了,”赵都安大度地一挥手,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你不介意就不会提了……徐君陵腹诽,拉回正题,认真道:
“所以,你准备利用这一点?”
赵都安轻轻“恩”了声,笑得有些女干诈:
“我叫沈倦跋扈嚣张是第一步,后续还有第二步……目的就是故意让这帮地方官认为,我在用过去的老办法,对付他们。
我表现的越符合他们的想象,他们就会越放松,认为已经掌握了我的行为习惯,能稳稳赢下这牌局。
而人一旦松懈了,便会露出破绽,距离输掉,也就不远了。”
说着,他手背骤然翻转,将跳跃的骰子攥在掌心。
徐君陵的心脏仿佛跟随这骰子,被猛地攥住了。
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子,突然有些毛骨悚然。
理解了,这家伙为何能在短短几个月里,连续扳倒那么多对手。
简直……浑身上下长满了心眼子。
“那你的第二步是什么?”
徐君陵忍不住问道。
赵都安却不回答,只是贱兮兮地笑了笑:
“郡主好奇的话,不如派人去打探下。
这太仓府城中,应该有你淮安王府的人吧?对了,叫你的人准备间好点的客栈,差的房间我睡不惯。”
徐君陵面露恼火。
这时马车已经缓缓停在了一家暗中乃是淮安王府产业的客栈后门。
她虎着脸,提起裙摆下车:
“想住好房间自己出银子,本郡主又不是你的手下!”
赵都安双手枕着后脑勺,半靠半躺在车厢里,眯着眼睛审视着郡主下车时,挺翘的臀儿,与细细的蜂腰,轻声赞叹道:
“郡主小心些,莫要磕碰了这臀儿,啧啧,该滚圆的地方不少斤两,容易生带把的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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