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苏长安看着牌位,如以前一样,来前儿路上想了一大堆想说的,但是真到了这两尊牌位面前,又不太敢说了。
好几次张口,又好几次把话咽了回去,最后傻傻的笑了一下。
轻轻擦了擦牌位的同时,小心翼翼拿了起来。
但是这一拿,苏长安表情微微一怔。
因为想起了在自己穿越过来的时候,因为身子有大病关系,一直都是他哥跟娘抬着他走的。
路上,娘总说‘不沉,还行,别丧着个脸,在娘这儿你一辈子跟刚出生一样,一个六斤五两的小东西。’
想到这里,苏长安手颤了颤,嘴角往下压,声音也是颤着的:“不沉,一点儿也.”
当说到这儿,苏长安抿了下嘴唇,然后将手上牌位小心放下后,无奈道:“所以才不敢多说话啊。”
说话时,苏长安无奈一笑,然后轻轻抹去眼角泪水。
不再吭声,只是低头拿出了带来的两个馒头,又拿出了清水。
也不是放在牌位面前的,而是就这么吃了起来。
吃的时候不敢抬头看牌位。一口馒头,一口清水。
等将两个馒头吃干净了,把清水喝光了。
苏长安站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站起身看着两尊牌位:“娘,哥,走了,下次再来,下次我带媳妇儿一块儿来吃馒头给你们看。”
说完,苏长安不敢再去看牌位,再看又要娘们唧唧的哭了。
走出供养小祠,苏长安看到早在门口候着的燕如玉三人,微微一笑:“走吧,回去了,还一堆事儿呢。”
燕如玉等人自然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苏长安.
三人心照不宣。
因为看到苏长安眼睛是有些微红。
这殿中人不多,或者说除了苏长安她们几人之外,也没两个人,还是玉清观的道长。
冬日里的风雪吹进清凉殿中。
将苏长安裙摆微微吹起,更吹拂起了长发,身后腰间悬着的【相思子】【明月下】清晰可见,风姿卓然。
只是苏长安脸上未去看殿外风雪。
母亲说他在她心里,一直是六斤五两的小东西,不沉。
但是,他拿着牌位,不知道母亲有没有六斤五两。
……
回去路上,苏长安坐在马车里,犹如回到了平日里的样子一样,看看猫猫,又看看外边的老百姓们。
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雪小了很多,而且逐渐停了的缘故,许多老百姓们都走到了大街上。
扫雪的扫雪,采买东西的再采买东西。
但无一例外的,苏长安一路听过来,都在说着关于自己跟夏凤翔结婚的事儿。
不过
就在马车路过一卖灯笼的店铺时,苏长安却是听到了,崔家的一些事儿。
事儿,苏长安是知道的。
其实就是关于有人到崔家跟崔钰儿说亲的事情。
崔钰儿殿试成绩第六名,属于很不错了。
而且授的官也是留在京城里做翰林院编撰。
那个年纪,再加上崔家本身的影响力,前途无量。
是足以跟苏琳涵一样,在京城不少想着给自家提亲的人眼中的香饽饽般的存在。
只是崔钰儿自己还不愿意说这事儿,加上崔俞不插手这件事儿,因此一直没说成。
甚至其中最是替自己儿子着急的一名老大人,都托了人求到了苏长安这边。
想着苏长安这位皇后给说说。
苏长安自然是不去管这个的,所以也就回了个还是要看崔钰儿自己心意之类的寒暄的话推辞了这事儿。
只是想到崔家
苏长安看向了坐在马车里的猫猫。
只见虽然双腿上放着医书,但猫猫却是歪着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苏长安看到了,想到这丫头今天早上也是被孙尚宫她们天没亮就给折腾起来的,笑了笑后,拿起手边的毯子。
但是才要将毯子盖过去。
马车突然颠了下。
猫猫随之睁开眼,然后看向苏长安,但下一刻,只见猫猫睡意朦胧的打了个哈欠。
苏长安看到,将毯子扔给猫猫:“困了就睡,回去还要大半个时辰呢。”
猫猫伸手揉了揉眼睛,点点头后,侧躺在马车内,拉了拉身上毯子,蜷缩在毯子里面。
苏长安看着猫猫,想了后还是轻声说道:“猫儿啊,找时间跟崔俞聊聊吧。”
猫猫没吭声,只是蹬了下腿,表示自己的不满。
苏长安也不多说什么,而是笑了笑后,转头看向马车外边。
不过这时候.
‘嗯’的一声,却是从猫猫口中发出。
苏长安回头看过去。
就看到猫猫一下子将自己完全盖在毯子里面。
苏长安再次笑了笑,但是才要说两句打趣的话,可是仔细想了想,还是不说了。
不过
就在苏长安看向外边的时候,表情恍然,然后不由笑了笑,因为他看到了杨府。
杨府这边。
许多人都清楚感觉得到,杨家人今年可太低调了。
毕竟往年这个时间杨府可谓是门庭若市,不少送孝敬送年货的人可谓是排队都能排到朱雀大街那边了。
但是今年
杨府大门紧闭。
但.
没人觉得杨府就此落寞,饶是不少杨党全部在扫黑除恶,还有严词,魏玄成等人归来后抄家的抄家,被流放的流放。
但杨府那座大山还在,那就代表杨府还没倒,余下的杨党固然战战兢兢,毫无往日嚣张气焰,却也是心里有那座老泰山在的。
而且
事到如今,杨党众人也知道,陛下针对他们的动作都消停了。
其中一个信号就是杨国富被女帝下令调任京兆府少尹,其实算升职。
毕竟从原本的工部郎中,到京兆府少尹,是从从五品升职到了从四品。
女帝的意思很简单,你杨国富帮皇后娘娘扫黑除恶这事儿办的不错,那就索性伱彻底接手吧。
杨国富不敢不从。
即便知道这是女帝让他得罪人到底得罪到底,但事到如今,也是没办法了。
再来就是,陛下对于魏玄成等人上书弹劾余下杨党之人的折子,都不予理会了。
这也是一个信号。
虽说事到如今
所谓的杨党势力,已经没了以前的十分之一之多,但总算是可以了。
苟延残喘之人侥幸。
被抄家流放的自认倒霉呗,还能咋办!
杨府适情院内,一场大雪让院子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之前的鹅毛大雪,当下成了小雪,一人影走在那盖了一层白雪的小桥上朝着知沁阁走去。
知沁阁内,杨善长眯着眼身上盖着毯子。
杨国富拨弄着火炉中的碳火。
此时
门打开,杨善长与杨国富看过去,看到是鄢景卿。
杨善长马上笑着说道:“快过来烤烤。”
鄢景卿应了一声后,立马将自己身上外边披着的袄子脱了下来,然后走到了火炉边,然后就说道:“今儿个这大雪可不小,街上盖的雪都过脚背了。”
杨国富给鄢景卿倒了杯热茶,然后问道:“婚礼的事儿都弄好了?”
鄢景卿点点头:“都弄好了,明儿个直接开始走礼制就行。”
杨善长点着头,指了指炉子上烤着的馕饼,示意鄢景卿吃,然后自己向后靠了靠说道:“都弄好了就行,弄好了就行,明天是大夏最重要的日子了。”
鄢景卿点点头后,拿起了烤馕饼,犹豫了一下,看向杨国富。
杨国富点点头。
鄢景卿这才看向杨善长道:“老师,道济都进京六天了,还不见一面吗?听说他在驿站里每天都想着见见您呢。而且您都闭门谢客一个月了,为的就是不见蜀王府那个郡主,还有外边那些番邦,以及蛮子的人,还有八王爷罢了。但是道济总要见见啊。”
说完这话,鄢景卿拿起馒头片吃了口,酥脆酥脆的。
杨国富在一边也是点头:“爹,是该见见了。”
杨善长睁开眼看向鄢景卿还有杨国富:“你们,跟道济见过面了?”
闻言,杨国富当即摇头:“您不让见,我们都没敢见面。”
杨善长坐起身子,答非所问道:“蜀王家又来一波人吧。”
杨国富点头:“嗯,来的是沈悦。名义上是益州节度使的名义,但应该是蜀王派了什么事情来做的。而且跟道济见了几次面了,这个节骨眼上,虽然儿子知道道济心里有数,可道济若是出事儿”
说到这儿,杨国富没说什么,而是一脸凝重看着杨善长。
杨善长伸手拿起杯子,但是才要喝,却是看向杨国富:“沈悦啊,当年还是个腼腆读书人呢,如今都能被蜀王委以重任了啊。”
这么说完,杨善长喝了口茶水后说道:“我记得跟道济是同窗好友,见见面是应该的,别想太多。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儿就行。”
杨国富还有鄢景卿两人相互看了眼。
杨国富抿了下嘴唇说道:“老爹,您误会儿子跟景卿的意思了,我们是想着了解了解一些事情,然后看看能不能做什么。”
杨善长依旧没理会杨国富,而是接着问道:“北蛮来的什么人啊,我记得你们跟我提过,但懒得记那些小人物。”
鄢景卿开口说道:“是蛮子太后的弟弟,述律安。”
杨善长没说话,只是看着鄢景卿。
鄢景卿接着说道:“是现在蛮子那边的南院大王,那个太后如今将整个国家都捏在了手上,他儿子做了傀儡大王,这次派了自己弟弟过来,说是有礼物要送给咱们陛下,但具体是什么不知道。学生昨夜跟黎春芳他们设宴时,仔细看了看,这人狂妄至极,是个酒囊饭袋,那个太后听着是个厉害角色,但却让这么一个弟弟做南院大王,有些.”
说到这儿,鄢景卿摇摇头讪讪笑着:“有些名过其实了。”
杨善长抬眼看向鄢景卿:“跟陛下说了吗?”
鄢景卿点点头说道:“早上学生与黎春芳他们都已经禀报了。”
杨善长点点头,若有所思后,表情怔了怔,但是下一刻却是笑了出来:“还真是个厉害角色啊。”
说完,杨善长叹了口气,那边厉害,可不是好事儿啊。
闻言,鄢景卿愣了一下,但是才要说话,却是看向杨国富。
杨国富皱着眉头有些诧异,想着自己父亲话中意思。
不过杨善长也不多问什么,开口说道:“八王爷不是说生病了吗?怎么样了”
听到这话,杨国富说道:“说是风寒,昨儿个朝上我看着气色好很多了。”
杨善长笑了笑,不愿意在八王爷这边多费口舌。
因为好像没必要。
而杨国富想了想后说道:“老爹,西域跟吐蕃那边,怕是已经跟蜀王联系密切了,虽然只是猜测,但是”
而当杨国富说到这儿.
杨善长开口说道:“国富,你刚说什么来着,你要做点什么是吗?”
闻言,杨国富抿抿嘴唇,然后看着自己老爹直接说道:“爹,咱们这局面,不做点什么不行啊,儿子真怕啊!这陛下像是饶了我们了,但.但是这看来看去,不像是饶恕的样子啊。”
一边鄢景卿也是皱眉看着杨善长。
如今杨党就剩下那么几个人。
无一例外,全部都在努力做事儿,主要也是看多了其他那些杨党下场,一个个害怕了!
尤其是亲自抄了许多人家的杨国富,每抄家一次,他就多一分心慌,就想着这要是以后落在他头上怎么办!
事情一步步的做的,心态也是一步步发生改变的。
这么多事儿下来,杨国富心境早就发生了许多变化。
而且越是这样亲自带人去抄家,他就越害怕,越惊慌!
鄢景卿自然也是如此,涉及到之前科举事情上的官员,也是他带着人抄家的!
只是听听觉得没什么,但是这亲自弄了,而且弄的还是昔日对他们唯命是从的人,如何不想着头上那把刀落下来的事儿啊。
所以.
杨国富还有鄢景卿固然知道杨善长在,那把刀还落不下来,可头上一直悬着把刀,什么人不担惊受怕啊!
杨善长扫了眼两人:“什么都不做,就是做了。”
两人愣了一下。
杨善长看着两人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两个担心什么,无非是在担心,如今京城里怀着鬼胎的人多了,害怕咱们被牵连了,又弄出什么事儿.”
“才想着你们两个这一个多月来做的不错,才一个月就忍不住了?你们这个月只做自己的事儿,出事儿了?陛下还找事儿了?哎.你们两个啊。”
这么说着,杨善长伸手去拿炉子边上烤着的馕饼,鄢景卿看到马上拿了一片儿送到杨善长手上。
杨善长轻轻咬了口,然后看着自己这一个儿子,一个学生,不由骂道:“大鹏展翅九千里,她看不见地上的蝼蚁。你们啊就是一直太拿自己当回事儿,所以蹦来蹦去的,如今安生了,也就太平了。陛下眼中,现在只有婚礼的事儿,还有当下发生的其他事儿.你们两个是觉得自己比皇后娘娘重要?还是比胶东一大半都快被八王捏到手上重要?还是觉得自己比蜀王勾结外族都快明目张胆造反重要了.还是说比那些南边清流们拧成一团绳对朝廷阳奉阴违重要.”
“撒泡尿照照自己!连我在这些事情面前,都不够陛下看的!两个人,一天天不知道在想什么,陛下要对付你们,还用不着等这么久,之前几次就动手了,以前就跟你们说了,你们不够资格,怎么一直想不明白呢。”
闻言,杨国富跟鄢景卿对视一眼。
鄢景卿苦笑一声。
而杨国富想了一下后说道:“老爹,实在是”
但才开口,杨国富看着杨善长看向自己的表情,杨国富也是闭上了嘴。
杨善长将馕饼重新放到火炉上:“能者上,庸者下,不能者退,自安者,败于懦弱知足者,败于无知,大争之世,唯以实力见长。我们有我们要做的事情,在这之前,什么也不做就是做了。你差人把库房里那镶宝鹿鹤同春金簪,还有一并放着的檀木箜篌簪送到苏府苏刘氏手上,就说是我们杨府恭贺苏夫人。连带着送些其他东西过去,就说是恭贺苏府上下新年的。”
杨国富当即拱手作揖:“是。”
不过杨善长像是想起了什么,然后问道:“哦,对了,那个叫李浑的年轻人,跟我聊过几句,我记得有些才气的,授官授了什么.”
闻言,杨国富摇摇头:“跟咱们有关系,虽然考上了甲榜,能被授什么官,被弄候补了,就算以后被录用,约莫也就是被扔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做个知县。”
杨善长摇摇头:“哎,可惜了改天我跟苏文清说说,不过提起这个李浑,我记得以前跟八王爷家那个世子一直在一块儿的那个叫什么安来着。”
鄢景卿马上说道:“孟少安。如今在燕地做了通判,夏知许给了很大权,而且说是安抚百姓很有一套。”
杨善长再次摇头:“也是可惜了啊,既然有本事,怎么看不出来什么呢哎,又是个只读书的。”
而后,杨善长也不多啰嗦什么,毕竟不过是他突然想起来的两个人而已。
身子向后靠去后,杨善长看向鄢景卿说道:“景卿啊,你再跟我说一遍明天的全部过程,还有娘娘改了哪些地方,明儿个不能出任何纰漏了。”
鄢景卿立马应了一声。
明日陛下与皇后娘娘大婚,不可出任何差错.
不仅仅是杨善长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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