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儿学的射御?”一离开赛马场,朱柠忙不迭抓住徐长吟追问。
徐长吟敛回心神,笑语:“汉书艺文志!”
朱柠愣了下,一下子未反应过来:“什么?”
徐长吟也不厌其烦,再度说道:“后汉班固所撰写之汉书艺文志。”
“汉、汉书?”朱柠错愕的张大了嘴,旋即一拍额头,有气无力的嚷道,“我的天老爷,你竟然是从书里学的!”她们拜名师,苦练多年方有如今的技艺。她却是从书中习射,这着实叫人气得牙痒痒呀!
徐长吟神情无奈:“无人教授,也只能求教于书册了。”
霍琅云可没朱柠这么好忽悠,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再怎么精读六艺,所言终归是死的,手上功夫可非几行技巧言论所能得来。然她纵是狐疑,也未表露于脸上,只笑道:“长吟,你这话实在是惹人嫉恨呀!”
薛姝洵满是敬服的道:“徐小姐若得名师相授,射御必会更加了得。不过,以徐小姐如今的本事,怕也无人能授了。”
何真如赞同的点首,并诚恳的道:“赶明儿我定要请徐小姐教我一教!”
“是呀,还请徐小姐不吝赐教。”薛姝洵也谦逊的求教。
她们这般诚挚的态度倒叫徐长吟有些不好意思,“二位小姐不必……”
霍琅云一把抚住她的嘴,笑盈盈的道:“好说,好说,我家长吟最是热心快肠。过些日子,咱们再聚到一块好生切磋切磋。”
薛姝洵与何真如并非扭捏的女子,虽败在她们手中,但也由衷服输,又见她们毫不倨傲,也乐于亲近,遂高兴的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定了!”霍琅云无视徐长吟的欲哭无泪,满嘴替她应承下来。
朱柠见自己竟被晾在一旁,不高兴的插起小蛮腰,嚷道:“本公主也要去!”
霍琅云点首,“公主要去自是可以,只是别带上某些人。”说话间,她瞟了眼冷冷站在不远处的常绫愫。
朱柠瞪眼,“你敢和本公主讨价还价!”
霍琅云嘻嘻一笑,“琅云不敢,只是我家长吟表妹性子温柔,我可不想她再给人欺负了去。”
朱柠不禁也朝常绫愫睇去,噘了噘小嘴,“不带就不带!”显然她也默认了常绫愫对徐长吟并不友好的事实。
作为当事人的徐长吟除了叹息,也只剩下了叹息。+
秋日光景,不减日暖花繁。虬曲荷池旁,七八名方桃譬李的大家闺秀正结伴游园,莺声燕语间自有一番美景曼妙,引得曲水迥廊上的年轻贵阶们觑目探望不止。
徐长吟撂起垂枝,清眸探过满园佳丽,并未见霍琅云身影。她浅蹙秀眉,霍琅云邀她前来,自个却不见人影,也不知在闹甚么名堂。
四下看了看,确定霍琅云不在御园后,她提步往大殿走去。再过一个时辰即是晚宴,等晚宴一结束,就能立时出宫。今日在宫中折腾了整日,一场射御比赛下来,着实出了番风头,只可惜这风头并非她所愿想的。
她方走上廊桥,骤见一名俊逸的年轻男子朝她走来。一至她跟前,便即温文有礼的长揖一礼,“小生袁珺,见过徐小姐!”
但闻此名,徐长吟已有一怔,旋即也客气的颔首为礼,“袁公子有礼!”对于此人,她虽未曾谋面,其名却不陌生。袁珺,明威将军袁兴次子,比之其兄袁瑛的勇武不凡,更是经明行修、才兼文雅。她清眸略自打量过袁珺,生得唇红齿白,一袭石青长袍,尽显书生儒雅,却不知找她有何事?
袁珺温润笑语:“小生久慕徐小姐咏絮之才,此前又有幸一睹徐小姐马上英姿,实在佩服。”
诸类溢美徐长吟今日已听了不少,倒也落落大方的受下:“雕末之技,袁公子谬赞了,不知袁公子有何见教?”
袁珺又添:“见教不敢。徐小姐文武皆备,小生钦佩万分,堂突而来,欲与徐小姐交契,还望徐小姐不弃。”
他倒是直率。徐长吟微微一笑,“袁公子有陆海潘江之才,能与公子相交,自是一桩乐事。”此言倒非虚,袁珺的诗作文章她皆是读过的,也算是久慕其名。
袁珺眸光微动,隐泛欣喜,含笑道:“蒙小姐不弃,小生改日必登门拜访!”
徐长吟婉婉一笑,随后也未与他多聊,告了礼,继续往大殿步去。然方走数步,迎面又来一人,也是位风度翩翩的贵阶子弟,同样的对她恭维不止。听得多了,她难免不耐,却仍只能虚应。终是打发走了,她赶紧往御园外走去,免生麻烦。孰料,方走下廊桥,又有人唤住了她。
她叹息一声,伫足闻声望去,却见是位身着官袍的男子。脸廓刚硬,肤色微黝,不似文官,更似位英气凛凛的小将。
那男子几步上前,抱拳笑道:“在下郭洪!”
郭洪?若说朝中别的官员,她或而会不知,此人却是识得的。郭洪乃是郭云之子,而郭云当年是她父亲的手下败将,后归顺朝廷,得到皇上器重。洪武七年,郭云去世,长子郭洪袭飞熊卫指控佥事之位,以他的年龄,着实算得前途不可限量。然而,郭云与她父亲虽同朝为官,却因当年之事仍存嫌隙,故而两家并不曾往来。
“郭大人!”徐长吟心存疑惑,得体的施了礼。余光微顾四下,已不乏好奇观望者。
郭洪也朝周遭环顾一眼,朗笑道:“徐小姐今日英姿尽展,实是令人钦羡好奇。”
徐长吟淡笑,“大人见笑了,未知大人是有何事?”
郭洪笑了笑,“事情倒是有,却非在下之事。”
“大人但请直言!”
郭洪又自一笑,“在下奉晋王殿下之命,来请小姐前往御阁小坐。殿下对徐小姐甚是欣赏,诚意相交,还请徐小姐赏个脸面!”
晋王?
徐长吟眉头一蹙,脸色微沉。一提晋王之名,她就不快。实在是,她对周成封屋之事一直未曾介怀。此时但闻晋王相邀,她不感兴趣不说,眼前更浮露出当日母亲陵冢险遭辱的一幕,心底更是涌出愠怒来。
纵然知道郭洪不过是奉命而来,但她也懒于虚与委蛇,淡漠的直言:“请恕小女子不能前往,告辞!”
她的直接拒绝令郭洪一怔,未及出声,徐长吟已扬长而去,实不愿与之再言。
郭洪脸上笑容渐收,注视着她的纤影,眯了眯利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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