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吟掩唇大笑:“这新娘子倒是好智谋。”
朱棣看着她的笑靥,也自扬开嘴角:“比起你来,却是差之千里。”
徐长吟拧眉:“这话可不像夸奖。”
朱棣但笑,将她拥入怀中,“我倒是喜爱这样的女子。”
“嫣夫人与茵夫人似乎都非如此性情。”徐长吟有意无意的睇他一眼。
朱棣一笑,微微缩紧双臂,有些热切的凝视她的双眸:“这样的女子,可遇而不可求。”
徐长吟听得直攒秀眉,挣开他的胳膊,颇是不悦的道:“那等回了府,臣妾给您物色一个。”
朱棣一怔,旋即有些无力的枕首在她的颈窝,低叹道:“当我甚么也没说吧!”
徐长吟雾水满头,正欲说话,突觉颈间传来一阵酥痒之感,却是朱棣轻轻啮着她的纤颈。她轻颤下,赶紧推开他,哭笑不得:“您晚上没吃饱么?”
朱棣抬起头,露出升腾着欲火的双目,徐长吟打个哆嗦,一把将枕头塞给他:“天色已晚,回房歇息吧!”
朱棣赞同的点了点头,一把抱起她,惹得她一阵低呼:“我自个能走。”
“这样比较快。”朱棣抱住她往西厢走去。
“这且才几步路,分明是惹人笑话。”徐长吟涩红脸颊抗议。
“谁敢笑?”朱棣威目一横,霸气自露。院里并旁人,各厢的灯也未燃,似是都歇息了。不过,徐长吟清楚,萧宫正她们断不会先行歇息,只怕这会都在屋中躲着笑呢!
徐长吟越想越不自在,不过好在朱棣已将她抱回了西厢,房门一阖,倒也让她吁了口气。
朱棣将她抱回榻上轻轻放下,替她盖上薄衾,低笑道:“我且去沐浴,等我回来。”
徐长吟红云满颊,回他一记轻瞪。朱棣不以为意,笑着走了出去。
待他沐浴后回房,徐长吟果然已睡着。他无声而笑,吹息烛火,上榻拥她而眠。
月影婆娑,映着他们相偎的身影,温馨而甜蜜。
六月十二,中军在城外三十里地演习,为期五日。虽说朱棣不在家中,但每日早晚皆会派人前来寻问徐长吟的情况,或而看她有无甚么要给他的口信。徐长吟顽心一起,若是早上来人,便让此人带去一根香芹,若是晚上来人,便带去一根嫩葱。朱棣隔日也托人带了东西给她,却是一瓢白米及一壶清水。徐长吟哭笑不得,她笑他只喜吃香芹,他则还以颜色,笑话她只会白水煮白米。
刘丹瑶与罗拂瞅在眼里,是相看摇首,这二人一者贵为当今燕王,一者贵为燕王妃,彼此间的信物怎地尽是毫不风雅的东西?
萧宫正在旁却是笑眯眯,那边厢的明福明禄仍旧勤快又任劳任怨的抓着蟋蟀。
六月十四,落日隐没,细雨润润,消减了几分暑气。
徐长吟难得觉得身心舒畅,沐浴过后,困了个觉,醒转后未见罗拂在房中,只有烛火在房中摇曳。她挺着肚子不方便下榻,也懒得唤人,便自行缓缓撑起身靠在枕衾上,拿起放在榻边的书册,就着明亮的烛火静静读着,另一手则摇着团扇慢慢扇动。
雨夜悄静,她不觉也看入了迷。猛然,下腹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手中的团扇与书册霎时滑落。她的心急跳起来,心知孩子怕是要出生了。她张口欲唤罗拂,岂料一阵铺天盖地的痛楚又袭遍了她的全身。她的背上冒出一层冷汗,指尖僵直而紧紧的抓住被角,急促而剧烈的呼吸了一会,方缓过气提高噪音,颤抖着朝门外呼喊:“罗、罗拂——”
适巧罗拂前来看看徐长吟是否醒了,方到门边,就听到她微弱的呼喊声。她一惊,赶紧推门而入,赫然就见她脸色苍白,捂着脖子痛苦的喘息着。她不觉惊呼起来:“娘娘,您怎么了?”
徐长吟冷汗直冒地颤声道:“快、快去请刘姑娘和稳婆。”
罗拂反应过来,忙诶了一声,转身便去找人。打从月头起,萧宫正便将特意找来的稳婆安置在了原先王德忠住的院里。
刘丹瑶在房中正拿着一截草药尝,陡然被一阵剧烈的撞门声吓得一下子将草药吞了下去,她登时呛得剧咳起来,下一瞬,她猛地惊叫一声,跳了起来,扑向堆在桌上的药瓶堆,翻出一只绿瓶,倒出一枚丹丸往嘴里塞去。直到药丸下了肚,她才吁出口气,同时瞪向被她的反应吓住的罗拂:“小拂,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你害死!”
罗拂这些日子与她同屋,也晓得她方才必然是在尝药,而有些药能吃,有些药是断不能吞下肚的。她露出一末歉意,却又急声道:“刘姑娘,娘娘要生了,你赶紧过去吧!”
刘丹瑶听罢却是一扬杏眉,笑盈盈的道:“终于要生了么?”
“你快些去,我得去找蔡大娘!”蔡大娘正是要给徐长吟接生的稳婆。说着,罗拂脚不停歇的急忙而去。
萧宫正就住在刘丹瑶隔壁,这会听到声响,也披衣出来,一见罗拂火急火撩的往外冲,未多问便已知是出了何事。她脸露喜色,连忙去叫来明福与明禄,一边吩咐明福去烧热水,一边让明禄赶紧去城外禀告朱棣。
寝卧中,徐长吟躺在床上冷汗直流,疼得不住呻吟。她的心里盛满了害怕,又盛满了期待。
刘丹瑶替她不停拭着汗,稳婆仔细检查了她的情况,抹了抹汗道:“娘娘,现下还未到分娩的时辰。您莫要焦急,放轻松一点!”
罗拂端来糖水,交给榻边的萧宫正,萧宫正一边替徐长吟拭去颊边的湿发,一边温声道:“娘娘,喝了糖水,等会才有力气生。您不要害怕,王爷马上就回来了。”
徐长吟满头香汗的勉强点了点头,稳婆不住引导着她:“慢慢吐气、呼气,对,放松一些。”
徐长吟随着稳婆的声音慢慢吐呐,隔了半晌,略好受了些。可她方觉好受,下腹坠胀的痛楚又开始浸袭她的意识。她疼得汗流满面,紧紧咬住泛白的唇瓣呻吟不止。萧宫正忙将一方帕子送到她的唇间,以防她咬伤自己,又伏在她耳边不住说着:“娘娘,您一定要坚持住,您就快做母亲了,一定要坚持住!”
无边的痛几欲将徐长吟湮没了,可仍听到了萧宫正所说的母亲二字,这二字让她涣散的意识不知不觉的又清醒了过来。
“王爷马上就会回来了,正等着您诞下小世子呢!”萧宫正不住替她打气。
徐长吟听了这话,眼底不知不觉涌上泪水,此时,她多么希望他就在身边,告诉她不必担心、不必害怕,又多么希望他能与她一同承担这份让她几乎盛不住的喜悦!
明禄赶往城外,岂料朱棣竟随军去了山中。他急得不住打转,适巧留在大军中的朱樉经过,见他眼熟便问了一声。他赶紧将徐长吟即将生产之事说出,朱樉对徐长吟倒也挺是欢喜,听罢连忙命人上山去寻朱棣。
一个时辰后,朱棣得到了消息。头一回,他未能捺住激动,抓过一匹马便冲下山,冒雨往城中飞快赶去。
雨势越来越大,然朱棣却似毫无所觉,眼前浮现的全是徐长吟的身影,她的笑,她的嗔,她的愁,她的慧黠……
六月十五,寅时。
大雨骤落,一阵洪亮的啼哭蓦然从清幽怡人的小院落里传出,亦传入了刚刚踏入院门的朱棣耳中。他急促的脚步一顿,内心骤然涌动起一股澎湃的激动情绪,立即箭步往西厢奔去。
方至院中,一脸喜色的明福已看见了他,急急迎上去,跪地拜倒:“恭喜王爷,王妃娘娘顺利诞下小郡主。”
滂沱的大雨已淋了朱棣满身,他脸上去溢出了明福从未见过的紧张。他愈发急切的往内奔去,口中不住问道:“王妃可好?”
明福起身连忙跟上,回道:“刘姑娘已替娘娘请过脉,一切安好。”
说话间,朱棣已到了西厢外。他伸出手轻轻推开房门,带着一身的风雨,轻步踏入了房中。
空气有些湿濡的厢房里正是一片笑语欢声。朱棣一步入房中,萧宫正率先望见了她,立即伏跪下去,刘丹瑶等人也连忙瞌首。朱棣似乎没有看见她们,他漆黑的双目直直的落在萧宫正臂弯中,那正哇啦哇啦啼哭不止的小婴儿身上。
萧宫正抿唇一笑,将小婴儿抱上前,小心翼翼的放入了他的怀中:“恭喜王爷,是位小郡主呢!”
朱棣的神情中又浮现了一抹紧张之色,他不甚熟练的抱住小婴儿,一瞬不瞬的盯着怀中长着红通通、皱巴巴小脸,兀自哭号的小婴儿,震惊的眼神中慢慢浮现浓烈的惊喜。倏地,他迅速走至床榻边,撩开帘幔,一眼望见卧在榻上脸色苍白的徐长吟。她脸上满是疲惫,眉梢眼角却带着满溢的欣喜。
她掀起清眸笔直的望向他,露出一抹有些虚弱的微笑,轻声说着:“王爷,是淮真呢!”
朱棣缓缓点头,腾出一手握住她的葇荑,紧紧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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