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备用阵地,安德烈亚斯一看三脚架,就知道它不能用了。
于是他果断采取第二方案,把机枪用两脚架支在沙袋上,开始凭着经验扫射——三脚架有带刻度的手轮可以调整射击时抬起的角度,两脚架就只能靠射手的经验和标尺了。
安德烈亚斯疯狂扫射着。
备用机枪阵地在第一道战壕后面,和第二道战壕形成交叉火力,安特人没有第一时间确认机枪火力的来袭方向,让安德烈亚斯连着偷掉了十几个人。
忽然,一发信号弹升空,划出弧线落向安德烈亚斯的阵地。
他立刻向后隐蔽,还把没反应过来的新兵玛拉蒙拽到沙袋后面。
紧接着子弹就噼里啪啦的打在沙袋上。
玛拉蒙大惊:“怎么回事?”
“那信号弹指示了我们的目标,所以安特人开始对我们集火!”
“他们就靠着信号弹就发现了我们?”
“没有发现,只是对着信号弹方向开火,但你看看这个火力,你敢赌没有一发幸运的子弹打中你的大头吗?”
话音落下,子弹打在沙袋上的声音也停下了,安德烈亚斯换了个位置,支起机枪就打。
这时候有人喊:“坦克来了!”
托着弹带的玛拉蒙立刻循声望去,然后他也高呼起来:“坦克来了,是我们的坦克!”
安德烈亚斯打开压弹板:“换子弹!快!”
在玛拉蒙换子弹的时候,他向引擎声传来的方向看去,看见一辆二号坦克开上了阵地,用机关炮扫射滩头。
坦克停在第三道战壕后面,和真正的前线保持了几百米的距离。
玛拉蒙换好弹药,大声报告:“换弹完毕!”
安德烈亚斯盖上压弹板,马不停蹄的继续射击。
玛拉蒙托着弹带,不断的子弹送进枪膛,同时疑惑的嘟囔:“怎么坦克在后面就是不上来呢?”
安德烈亚斯:“那是二号坦克,早就落后了,敌人有的是武器能在100米的距离穿透它的装甲,它不能上前,留在后面当个机关炮炮塔也挺好——”
一道火龙从安特人占领的阵地喷出,直扑龟缩在第三道战壕后面的二号坦克。
坦克立刻燃烧起来,浑身是火的成员钻出坦克,在地上打滚。
“看吧!”安德烈亚斯虽然这样说,自己却完全没看燃烧的坦克,一门心思的把安特人打倒。
突然,他心里一惊,老兵们碰到这种情况都会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他一个翻滚离开了射击位置,抱着枪管滚烫的机枪滚到旁边的交通壕里。
几乎同时,天空中传来迫击炮弹的呼啸,连续十发迫击炮弹接连落下,把机枪阵地外围的沙袋墙都炸塌了。
估计安特人的迫击炮小组已经推进到了西岸,竟然开始近距离支援。
轰击结束后,他爬起来,拍了拍趴在旁边的玛拉蒙的肩膀:“走!这个阵地也暴露了!安特的突击小组应该已经在附近了!转移!”
玛拉蒙动也不动。
安德烈亚斯心说不好,抓着玛拉蒙的肩膀把他翻过来,发现新兵稚嫩的脸庞上全是泥巴,嘴巴鼻孔甚至眼睛里都有泥土。
红色正在他胸口扩散。
安德雷亚斯带上新兵的眼睛,熟练的搜索他的口袋,拿出家书揣好,抱着机枪钻进交通壕。
沿着交通壕狂奔了不到三十步,安德烈亚斯迎面碰上了科斯雷克上士。
“上士?”
科斯雷克:“我的机枪组被消灭了,机枪和三脚架都被敌人夺走了,我要去通知副连长失守的消息!”
安德烈亚斯:“我缺个副射手!”
话音刚落,副连长领着一个排的人出现了:“你们两个!我们要反击!需要重机枪火力,你们——轻机枪也成!”
通用机枪装在三脚架上就是重机枪,拆下来就可以当轻机枪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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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来!”
科斯雷克上士拦住副连长:“你带着这些新兵去夺回阵地吗?”
安德烈亚斯才发现副连长身后拿着冲锋枪的不是经验丰富的老练士官,而是和玛拉蒙一样长着稚嫩脸庞的新兵。
科斯雷克一把从新兵手里夺过冲锋枪:“弹匣包给我!还有手榴弹!你去给安德烈亚斯中士当副射手!”
新兵:“我没有接受过机枪操作训练!”
安德烈亚斯:“托着子弹带总会吧!你跟我来,把冲锋枪让给科斯雷克上士!”
“可是!”
副连长:“就这样吧,只要你活下去,迟早轮到你拿着冲锋枪和敌人近卫军争夺战壕。走吧科斯雷克!我们还有活要干!”
说罢副连长沿着交通壕小跑起来,比起从军事学院空降下来的新连长,副连长是个经验丰富的少尉,没读过军事院校,完全的火线晋升,但他比任何军校的小毛头都深得连上战士们的信赖。
科斯雷克上士端着冲锋枪跟在后面。
安德烈亚斯把机枪扛在肩上,也大踏步的跟上。
这个小分队很快来到了丢失阵地附近。
安德烈亚斯一眼就选好了最好的机枪位置,直接趴到沙袋旁边支起机枪。
副连长:“前进!近距离作战,新兵们按着训练来!”
安德烈亚斯开始扫射,把探头的安特人压进堑壕里。
科斯雷克一马当先冲出战壕,先扔出一颗手雷,然后斜向猛冲。
手雷在安特人占领的战壕外面爆炸,这手雷和安德烈亚斯的机枪扫射一样,都是为了压制敌人,不让敌人抬头。
科斯雷克上士冲到了距离战壕不到十米的地方趴下,向里面连扔三发在手里捏过一秒的手雷。
连续的爆炸后,他端着冲锋枪冲进战壕。
安德烈亚斯看不到上士了,但能听见冲锋枪的扫射声。
副连长也也一跃而起:“支援下士!分组前进!”
他带着两名士兵冲向战壕。
安德烈亚斯忽然发现远处有一队安特人正在向这边赶,便调转枪口超越射击,试图阻止他们。
但是没有三脚架,超越射击的准头不太好,只是让安特人从小跑变成了狂奔。
突然,安德烈亚斯看见科斯雷克上士探出头,用缴获的波波沙对接近的安特人泼水。
这下安特人终于卧倒了。
紧接着,安德烈亚斯看到安特人开始向河滩撤退。
河滩上也有安特人扔下了带过来的武器,试图游泳回到对面。
看起来今天第一波攻势被挡住了。
安德烈亚斯扔下机枪,在战壕里坐下,大口大口的喘气。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心脏像个内燃机一样在抖动个不停。
他拿出烟卷,叼在嘴上,然后挨个口袋摸火柴。
就在这时候,天空中传来呼啸,安特人的重炮又来了。
但安德烈亚斯忽然不想避炮了,就让安特人把自己炸死,也许还轻松一点。
大地的震颤中,安德烈亚斯终于找到了火柴,划着点燃了卷烟,吞云吐雾间他想起来自己山里的老家,想起了一辈子摆弄家里果园和梯田的父亲。
父亲说祖父的祖父曾经为哈布斯堡打过仗,家里那个装饰的气枪就是那时候哈布斯堡的皇帝给的。
祖父的祖父肯定不需要忍受这种山摇地动的炮击。
附近落下一颗炮弹,安德烈亚斯开始耳鸣,同时感觉有温热粘稠的东西从耳洞里流出。
安德烈亚斯总感觉,自己这边耳朵的听力保不住了。
就在这时候,炮击停了。
安德烈亚斯支撑着身体爬起来,准备继续用机枪招呼安特人。
然而河面上没有安特的舢板,刚刚撤退进水里的安特人也没有再次攻上来,一切都安静下来。
这情况过于诡异,以至于安德烈亚斯叼着烟愣了半天,直到烟烫到了嘴唇才猛醒过来,把烟头扔在地上。
这时候副连长顺着战壕跑来,安德烈亚斯拦住他:“怎么回事?安特人突然不进攻了?”
“我也正准备去营部问问情况,呆着别动,还有找个能用的三脚架!如果没有能用的,就想办法修好一个!”
“是。”
目送副连长离开后,安德烈亚斯扛起机枪,回想了一下所有的机枪阵地的位置,开始找三脚架。
……
下午两点,副连长从营部回来了,满脸愁容。
他召集了全部还活着的士官开会。
安德烈亚斯一到会场就报告:“我修好了一个三脚架,还找到两个能用的,布置在三个机枪阵地上。”
“不用了。”副连长表情阴沉,“我们要撤退了。”
科斯雷克上士:“我们还没有被打败!敌人过来我们还能让他们吃苦头!”
副连长:“我们上游十七公里的地方被突破了,还架起了浮桥,敌人的坦克部队正源源不断的通过,装甲部队正在反击,但是师部命令我们做好撤退的准备。”
安德烈亚斯:“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差不多明天晚上就知道装甲部队反击的结果了,反击成功自然好,反击失败我们就要撤退了。”
士官里有人骂了句:“我就知道侧翼的310师守不住,他妈的!”
马上有人附和:“还有那些莫拉威亚人!我不明白为什么要给他们这么好的装备!明明就是二等公民!”
副连长:“好啦!回去的时候注意不要动摇军心,默默的做撤退准备。先把伤员送上卡车往后送准没错!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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