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律英勒马止步,目光凝在那面破损的“箫”字军旗上,朗声说道:“箫侯爷,前方便是雁门关,若您退出关外,可免于一死,亦或是归降北狄,封王受赏,流芳百世。”
萧煦国道:“你已经追到此地了,还不明白老夫的意思吗?”
述律英道:“本王敬您是位英雄,所以才百般劝降,若您执迷不悟,就莫怪本王不留情了。”
关外的风格外凛烈,吹动旌旗哗哗作响,连同盔帽上的红缨也在猎猎翻飞。萧煦国眯了眯眼,问向身后的一众将士:“今日一战,十死无生,你们当中可有谁愿意归降北狄,自此享受高官俸禄,荣华一生?”
将士们身上的盔甲被一层金芒笼罩,仿佛平添了几许刚毅之色。
老侯爷的问话没有得到任何一人的回答,几息后,萧煦国又问,“诸位是否愿意与老夫死战御敌?”
“守卫疆土,万死不辞!”
“守卫疆土,万死不辞!”
“守卫疆土,万死不辞!”
明明此处只有一千多个将士,可洪亮如钟声的回话却响彻了整个山坳,一阵阵地灌入述律英的耳朵里。
萧煦国笑道:“我们箫家军没有一个孬种,述律殿下,请战——”
述律载厚蹙了蹙眉,对身侧的少年道:“殿下,出兵罢。”
述律英绷紧下颌,喉结滚了又滚。
今日进攻雁门关的北狄大将除了述律载厚之外还有两员猛将,他们曾是北狄统一草原七部的主力,骁勇善战,果敢威猛。
见他心生犹豫,另外一位将军道:“殿下赶快下令吧,前方就是雁门关,邺军随时都会打过来,今日若不除了箫家父子,他日这些人就会攻破临潢府,踏灭我们整个草原!”
述律英握紧缰绳,锐利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几位将军齐齐催促着他,半晌后,述律英哑声道:“杀。”
一声令下,北狄大军呼啸而来,萧煦国吩咐众人迎战,山坳里很快便漾开了厮杀声。
永安后萧煦国归降建德帝之前曾是前朝名将,刚过弱冠之年就已积下了不朽的战功。归降大邺后,他奉建德帝之命出征大夏国,在玉门关外三次击退敌军,被世人尊称为“战神”。
其长子萧千尘便是在玉门关出生的,他的母亲临产之前还在随军作战,产子时正值沙暴,萧煦国一拍脑门便给他起名为“千尘”。后来他春闱落榜随父出征,累下战功后就与义弟李戎驻守在玉门关。
另外几子的战绩虽不如他这位兄长来得丰厚,却也是能过独当一面的良将。
本该享万世功业的箫家军,却在出征北狄收复燕云十六州时损兵折将,如今又受困于这一处山坳之中,与七万敌军浴血奋战。
时至此可,述律英已经不需要排兵布阵了,他只需要耐心地等待就能将箫家父子六人耗死在这里。
可他没想到的是,负隅顽抗的蜉蝣也能在临死之前倾尽全力,大有撼树之姿。
冲锋陷阵的北狄军渐次倒下,很快又有新的血液充斥其中,与筋疲力竭的萧家军拼杀。
舒家坳内陈尸满地,一千多名萧家军仅剩了不到百人,而浩浩荡荡的北狄大军竟已死伤过万!
述律英不再进攻,而是命人布下箭阵,冷锐的箭矢直指向浑身浴血的萧家军。
“保护侯爷和公子们!”人群中不知是谁开了口,伤痕累累的将士们顿时排成数列,围挡在了箫家父子身前。
下一刻,密密麻麻的箭矢破空而来,山坳里很快就响起了闷沉的“噗噗”声。
——那是箭羽贯穿□□时发出的声响。
最前列的将士逐一倒下,而北狄人的箭却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紧接着,又有一列将士倒了下来。
第三列……
第四列……
司不忧卸下马车的马匹,载着柳柒返回至雁门关。
柳柒倒行逆施冲破了穴道,与体内的余毒起了冲突,司不忧若再强行把人带回,只会让他陷入走火入魔的境地,不得已之下只能陪他同往。
马儿嘶鸣一声后停了下来,柳柒迅速下马对守关的将领道:“开门,开门放我出去!”
那将领方才授了萧煦国的命令,让他严守关门,不可放柳柒出关,所以对于他的恳请充耳不闻。
柳柒求了几声未果,毫不犹豫地奔向了城楼。
司不忧紧随其后,本以为他想在此处查看关外的状况,哪成想柳柒上了城楼后纵身一跳,竟从数丈高的长城上一跃而下。
“砚书!”司不忧脸色苍白,不做他想地施展轻功也跳了下去。
柳柒落地时并未受伤,他脚不停歇地往来时路跑去,塞外的风呼啸入目,刺得他眼睛生疼。
约莫一盏茶后,他来到舒家坳的入口处,还未进入山坳,就有一股浓浓的血腥气扑了脸来,几欲让人作呕。
他不敢设想前方战况如何,却也知晓一两千人对战数万敌军的胜算有多低。
双腿已经疲累到没了知觉,柳柒麻木地、机械地朝前奔去,直到看见了满地横尸,他终是难忍痛苦跌倒在地。
万千北狄军前,仅剩六人还活着。
述律英终是不忍杀掉箫家父子,遂停止了射杀,眼里透出几分悲凉。
萧煦国伤痕累累地立于满地尸体之中,次子萧楚逸与四子萧君安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他,神色异常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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