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走,秦流西就瞥向赤元老道,说道:“歇息就不必了,我是特意来接您回清平观主持的,夜也深了,这就走?”
赤元老道眼神闪烁不定,道:“我和你青岚师伯有道要论……”
“少给我打马虎眼。”秦流西一拍桌子,道:“您都离观多久了,就是论道也早都论完了,您分明就不想回去。”
她这一拍,桌子上的茶杯都跳着哐哐响,和明吓得脸色苍白,下意识地走到自家师祖身后。
这位不求师叔的脾气,好像不太好啊。
她还敢对师傅吼叫呢,这样不孝,竟然没有被逐出师门,清平观这么宽容的吗?
赤元老道狡辩:“为师这十年,出门的次数能有几回,你如今大了,清远也在,还得为师当老妈子奶着你们不成?也该你们守观,让为师云游山水了。”
秦流西冷笑:“说得挺好听,您有奶吗?”
赤元老道:“……”
青岚观主和明:“!”
这是他们堂堂出家人能听的吗?
“胡闹!”赤元老道板着脸,道:“你也是当师叔的人了,莫在小辈面前闹笑话。”
他看一眼和明。
秦流西也看过去,和明躲在师祖身后,一声不吭,请把他当看不见的魂儿吧,他啥都没听见。
秦流西哼了一声,道:“您就说吧,跟不跟我走!”
青岚观主看二人干瞪眼,笑着打圆场说:“小侄难得来青州一回,不妨在这逗留几日?青岚观内你的师兄师弟们也想和你论道一番的。”
秦流西心想,我可不敢,多留在青岚观几日,她怕心气不平,被激得上进,把自己卷死!
“青岚师伯,不是小侄不给您老脸面,是近日观中事务繁忙,且观里香客也多起来,在观中挂单的道友却是不多,抽不得身,我这才来请师傅回去主持大局!”
赤元老道:我就说吧,哪是逆徒想他了,才来把他接回去?分明是想他回去做事儿!
“香火旺盛是好事,大善。”青岚观主做了个道礼,道:“那也不差一两天吧?”
“若祖师爷不换金身像确实是不差,奈何过两日,观中祖师爷要换金身像并开光,届时信众会前来观礼,您说他堂堂观主不在观内主持,成何体统?像话不?”秦流西瞥着赤元老道,轻描淡写的露了个消息。
啥,金身像?
赤元老道眼睛一亮,忙问:“怎地有金身像了,是哪位善人捐的?”
“这您回去就知道,不过我看您也不放在心上。这样,左右您不在意,咱这就拆伙,回去我让清远散了观中道士,关了山门,从此您做您的游道,我做我的秦家小姐,顶好?”
和明:“???”
啥小姐?
师叔是个姑娘?
他探出半个头来,仔细打量秦流西,女的?
赤元老道一听拆伙,蹦了起来:“拆伙,你休想!”
拆伙是不能拆的,这辈子都不能,除非他死,不,就是他死了,也拆不得!
第219章 以一己之力养全观
在秦流西和赤元老道扯皮的时候,司屠父女也在哭哭啼啼的说话,噢,主要是当爹的在哭,做女儿的在劝说。
“爹,您别哭了,我头疼得很。”司冷月已是梳洗一番,脸色苍白,显得有几分羸弱。
司屠的哭声戛然而止,紧张地看着她,问道:“头疼?可是要那小道长过来给你扶脉?青岚观主说她的医术极好的。”
司冷月眉眼温软,道:“您不哭的话,我就不怎么疼了。”
司屠又想哭了:“你这是嫌弃爹无用了。也是,我这当爹的确实没啥大用,就会哭,可是爹控制不住这双眼呀,你说你要是有什么事,叫爹怎么活?到了地底下,又怎么对你娘交代?”
“爹,女儿只是寻常离魂……”
“你别说这寻常,往日你离魂,可不见这凶恶的老鬼附身。”司屠想到那狰狞的邓十娘那凶狠的样子,好一阵心悸,道:“亏得那个小道长能耐,把那死鬼给打跑了,不然你这身子被她占着,也不知会如何作践,你也回不来啦。”
司冷月下意识地摸向脖子,那里空空如也,常年不离身的玉符已是没了,她刚才沐浴时也听身边丫鬟仆妇说了被上身后的境况,确实是险。
“姑娘,药来了。”仆妇端了一碗热腾腾的药来,道:“您趁热饮了,别伤着了食道脾胃。”
“对对对,快喝。”司屠也催促,又吩咐丫鬟仆妇,道:“近几日姑娘的饮食要精细些,别整那油腻的,要清爽清淡的,油花都要仔细滤清了,别让姑娘吃着犯恶心。”
“是。”仆人们齐齐应下。
司冷月喝了药,只觉得胃部一阵舒坦,便道:“爹,人家救了我,我也得去道个谢。”
“我去就行了,如今晚了,你又遭了一会大罪,得好生歇着。你放心,爹会把他们安排妥当了,必不叫他们受了怠慢。”司屠按着她。
司冷月摇头:“您不懂,我离魂后,那秦姑娘,哦,就是那个叫赤元道长的徒儿,是那坤道在阴路捡的女儿。若非她大善,女儿怕也是回不来的。所以不管多晚,也得亲自过去了。”
司屠诧异:“她竟是个坤道?”
回想一下秦流西的作派,心想这玄门之人都这般潇洒的?
司屠只略想一下,知女儿脾性,肯定劝她不住的,想了想,小心地道:“月儿,爹看那个坤道本事很大,比青岚观主还要厉害几分,你说,她能不能把司家的诅咒给破了?”
司冷月一愣,唇线微抿。
司屠漂亮的桃花眼划过一丝沉痛,握着她冰凉的手,道:“月儿,你今年已经十六了,距离那个大限,十年不到,爹实在不忍,要是你也跟你娘走了,我一个人活着也没意思了。”
“爹。”
司屠置若罔闻,哽咽道:“你娘,二十五都没活过,二十一就走了,爹害怕你比她还不如。青岚观主尚未寻出破咒之法,那这个坤道呢?”
“爹,她年岁极轻。”比她还轻。
“玄门中人凭本事说话,哪是论年纪的?不是年纪大就能装老大,是要讲本事,讲谁的拳头硬的!”司屠不服。
司冷月笑了,道:“您也才第一回 见她,怎就盲目信服了呢?”
“她把你救回来了!司屠道:“月儿,爹不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的你迈向那大限,那不公平。哪怕只有一丁点可能,咱们也得试,留得住你,就是舍了这千万家财有何妨?你在就好了。”
司冷月沉默,道:“先不说这个,咱们先去给贵客道谢。”
司屠心里却是打定了主意,等月儿歇下了,他就去求那坤道。
前院。
“罢了,看你一片孝心来接为师,回去也无妨。”赤元老道端着架子道。
秦流西一眼就看出老家伙在强行挽尊,凉凉地道:“不必勉强的,游道多好啊,云游天下多自在……”
“逆徒休得胡说!”赤元老道呵斥:“为师一把年纪,哪有脚力云游四方。”
“哦,那正好,此后就在观中好生修行修养吧。”
师徒俩四目对视,一副心照不宣的眼神。
赤元老道终归是怕了秦流西这小无赖,妥协了,回就回吧,祖师爷供金身像确是观中大事,是得回去主持。
对,绝非是怕逆徒闹拆伙。
和明看着师徒二人一番你来我往的扯皮,早已看得呆了,悄声对自家师祖道:“师祖,这不求师叔脾气好大,还敢拿捏师尊,赤元道长对她可真够宽容的!”
表示有些羡慕啊。
青岚观主瞥头看他一眼,一脸慈笑:“你要是也像你不求师叔那般大本事,以一己之力养全观,你就是在你师祖我头上作威作福拉屎,我也能容你的!”
和明大惊失色:“!”
一己之力养全观,这也太苦了吧!
没错,是苦,非能耐,啊,是能者多劳么?
忽然又有些不羡慕了。
青岚观主哼笑,再看秦流西,心中再次暗叹,赤元这老头真是捡到宝了。
“道长们还没歇呢?”司屠领着司冷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管家,捧着两个用红绸覆着的托盘。
青岚观主拱手做了道礼,道:“再过几个时辰便天亮,就要跟司老爷告辞了。”
“这就要走了?”司屠顿时一慌,也不看他,快步走到秦流西面前,道:“小道长,你也要走?”
“爹。”司冷月看亲爹要失态,连忙上前拉开他,看着秦流西,施了一礼,道:“也不知叫你秦姑娘还是道长为好?”
“称呼罢了,你随意。”
“秦姑娘。”司冷月再次行了一礼,道:“路上承蒙你善心拉我一把,后又救我免野鬼夺舍,大恩大德,我司冷月铭记于心。”
秦流西浅笑:“都是一场善缘。”
谁曾想,这随便捡的魂儿,竟就误打误撞的和青岚观主及师傅牵扯上呢,都是善缘。
司冷月道:“善缘是缘,却也得谢你,丁叔。”
管家捧着托盘上前,司冷月拉开红绸,把托盘上用红纸缠着的一小叠银票双手呈上:“我是俗人,这小小意思,算是我为贵观添的香油,还请不要嫌弃!”
秦流西和赤元的眼睛落在那银票上,眼皮一抽,百两额度,一小叠,得有上千两以上吧。
师徒俩相视一眼,意外之财,发了!
第220章 被不求师叔秀一脸
见钱眼开在秦流西师徒这是不存在的,他们爱钱,全都因了道观清贫,没错,就是这个缘故。
赤元老道拨开秦流西,笑着去接那‘香油钱’,嘴上说着推辞的话:“除魔卫道是我们玄门之人的第一诫,姑娘实在不必如此客套。”
青岚观主没忍住翻个白眼。
你这么大度,又何苦三个手指往内扣两个手指往外推呢,忒假!
秦流西撞开赤元老道,直接抢过那‘香油钱’,往兜里一揣,道:“姑娘大善,那定魂咒我就不收你的银子了。此外,再给你画两道平安护身符保平安。”
赤元看着手上空荡荡的干瞪眼。
青岚观主道:“司姑娘的护身玉符撞裂了,我听你师傅说,你滋养法器也有一定本事,不妨给她重新滋养一个护身法器?”
司屠闻言上来,道:“是啊,平安符到底是纸符,沐浴什么的都要摘除,法器随身戴着不离身,更好些。不瞒小道长,我月儿时常离魂,我这当爹的真是操碎了心,这不今儿一个没注意,就叫那孤魂野鬼得了手,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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