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昭瞧着,眼底有几分羡慕。
秦流西照例抽查小徒弟的功课,忘川眼珠子骨碌碌地转,有些心虚,看向赤元老道。
师祖,救我!
赤元老道咳了一声,道:“她才五岁,字都没识几个,别太苛求……”
秦流西的脸一沉:“我当年五岁跟着您,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跟她玩隔代亲么?
赤元老道连忙起身,道:“为师得去给祖师爷上香了,你们也快些来上早课。”
徒弟发飙,他可承受不住,徒孙什么的,恕老祖爱莫能助了。
赤元老道脚底抹油溜了。
忘川一看老祖跑了,可怜兮兮地看向大师兄滕昭,后者面无表情:“背汤头歌,麻黄汤。”
忘川身子一正,连忙开口:“麻黄汤中用桂枝,杏仁甘草四般施,发热恶寒头项痛,伤寒服此汗淋漓。”
“大青龙汤。”
“大青龙汤桂麻黄,杏草石膏姜枣藏,太阳无汗兼烦躁,风寒两解此为良。”
“小青龙汤。”
“小龙青汤治水气,喘咳呕哕渴利慰,姜……”忘川一顿:“姜,姜……”
她憋红了脸,有些着急。
滕昭接上:“姜桂麻黄芍药甘,细辛半夏兼五味。没背过,今天再抄五十个大字。”
忘川啊了一声,更可怜了,可在大师兄威胁的眼神下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滕昭不管她,兀自从另一个架子上,取了忘川的课业送到秦流西面前。
秦流西翻开,字帖写得歪歪斜斜的,有大有小,都是小儿启蒙的字,而符本,更是不忍直视。
别说成符了,线条都是弯弯曲曲的去蚯蚓,绵软无力,就跟胡乱在本子上瞎画一样。
再往后的,好一点,但依旧看不出是个符。
秦流西啪的一下合上了,闭上眼。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两个徒儿,相差太大了,唯一稍有欣慰的是,她还能背出几首汤头歌。
秦流西看向滕昭,后者身子一僵,急声解释:“我每日都有叮嘱她练功学字画符,不敢懒怠。”
所以刷恭桶什么的,真的不能罚。
秦流西看出他的小心思,道:“可是她这进展……”
“我还会继续教她,不叫她偷懒。”滕昭看向忘川,捏了捏拳头,敢偷懒,开揍!
忘川嘟起了嘴。
秦流西看着二人,作出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道:“既然你有身为大师兄的自觉,那为师成全你便是。”
滕昭松了一口气。
“忘川,不可辜负你师兄的鞭策。”秦流西说道:“学本事就是要吃苦的,但学到了,有本事走遍天下,谁也拿不走。”
“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秦流西这才起身:“走,咱们去给祖师爷上香,做过早课然后去一趟无相寺,再下山回城。”
忘川跳了起来,终于可以回城了。
滕昭的眼里也多了几分欢喜,不知道小人参精长得可整齐,他看向桌上放着的小剪子,陷入沉思。
城中秦家偏院,正埋在土窝里的小人参精忽然觉得头顶叶子凉飕飕的,是因为下雪的缘故吗?
第388章 师父你在狡辩吗?
无相寺和清平观距离不远,就在隔壁山头,香火却是比清平观要旺不少,没办法,拜五十年前高祖吃仙丹那事,道门被打压得厉害,这么多年,比起佛门是要略逊些。
所以信众也是佛门要多些。
秦流西看着那浓郁的香火,心里多多少少生出些艳羡来,他们清平观的香火现在虽也旺了不少,但比起无相寺,还是稍逊一筹。
滕昭像是看出她心中想法,道:“我们清平观也不差,将来一定能成为天下第一观。”他看向小广场那个偌大的香炉,道:“烧比那根还要粗的香,广建信殿,纳信众无数。”
秦流西欣慰不已,重重地一拍他的肩膀:“吾心甚慰,这志气可一定要保持,此后清平观的传承和发扬光大就靠你了。”
滕昭点头,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对,靠他,那她呢?
他正想说什么,无相寺的慧能主持大师出来了,看见几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秦流西拱手行了一个道礼:“不求见过慧能大师。”
慧能大师眉目慈和,看向她脚边的包裹,道:“不求小友是有所求来?”
“瞒不过大师的法眼。”
慧能大师:“随我来。”
他把几人带到地藏殿,让秦流西把那阴物放到一个佛瓮里,又盘腿坐下,对着佛瓮念了一趟往生咒。
随后,他才对秦流西说:“这阴物寄放于此,贫僧会每日亲自来念往生咒,只是百年怨咒能化去多少怨气,只看业果几何。”
“劳烦大师了。”秦流西露出笑意。
慧能大师看着佛瓮,轻叹:“不过是略尽绵力,只是不求小友……”
秦流西看着他等着他的话。
慧能大师笑了笑,双手合十,道:“以后在外莫总拿贫僧作伐子。”
秦流西讪笑:“我不敢。那个,我就不打扰大师修行了,这就告辞。”
慧能大师颔首,看着她离开,再看佛瓮,喃喃念道:“汝一念起,业火炽然,非人燔汝,乃汝自燔1。阿弥陀佛。”
秦流西带着两个徒儿脚底抹油地出了无相寺,随意雇了一俩马车往城里去。
……
陈皮带着万策正在打理铺子,秦流西离开的这段日子,也陆续做了几单生意,都是买卖符箓和符牌的,也来了几个想要求医的人,宋烨介绍过来的,只是秦流西不在,只能让他们以后再来,包括宋烨也是,他是想和妹妹一道来施针的,却是扑了空。
除此外,还有一个。
陈皮看向门口处那蹲着的小厮,唇角勾了一下,倒是能等。
是的,这位便是当日跟着一个管事来试探铺子虚实的小厮,说是主家想求医,奈何秦流西不在,只能在这苦等,一等就是好些天。
万策正捧着一本医经在读,在铺子当差时,他听了陈皮讲了不少秦流西的事迹,还被他带去乱葬岗遛了一回,好好感受了一下何谓鬼哭狼嚎。
撇除吓尿裤子的羞耻不说,倒真的长了些见识,也明白了这个铺子是怎样的存在。
陈皮忽有所感,跑到门口处,道:“主子回来了。”
万策一愣,也走到铺子门口,看向巷口,没有人啊。
但下一刻,秦流西就带着两个小孩闯进了视线之内,正缓步走来。
万策惊喜不已,在看清滕昭时,更是跑了过去,激动地叫:“公子。”
滕昭皱眉,看了看他,似乎有些奇怪他怎么会在这里。
秦流西便道:“之前万策一直在府里的门房待着,我想着好歹是你的人,也不能就这么丢着,就让他过来铺子跟着陈皮,也算在铺子做个伙计。”
“哦。”滕昭想了一下,道:“我已入了道门,身边也不必用小厮,你回去父亲身边当差吧。”
万策的脸唰地白了。
“公子……”
“叫我道号。”
万策眼圈都红了,抿了一下嘴:“玄一道长。”
秦流西笑了笑,道:“一时改不过来,叫主子也可以,左右都是你的人。”
滕昭淡淡地开口:“道门有道门的规矩,我也已经适应。”
“公子,不是,小道长,我不想回去大人身边,我可以在铺子当差,也能当个小道童的。”万策说道。
滕昭拧眉。
秦流西道:“他想留就留吧,铺子也需要人手,只靠陈皮一人也看不过来。”
滕昭看向万策,见他眼里流露出渴望来,便道:“随你。”
一行人走到铺子,那个小厮看到秦流西,有些激动:“东家回来了?”
秦流西看到他,眉梢一挑,道:“是来求医的?可以回去回禀你家主子前来了。”
小厮眼睛更亮了几分,向秦流西拱了拱手,匆匆走了。
陈皮笑着道:“那位小哥等了有些天了,主子,此行可算是顺利?”
“顺也不顺。”秦流西道:“接下来,我要制作些灵符纸,陈皮你把材料准备好。”
陈皮一愣:“是要用在司善人这里?”
秦流西点头:“要解咒,有些冒险,得准备周全些。”
她又看向两个徒弟,道:“这灵符纸不同一般黄表纸,以特殊罕有的材料制成,画出来的符也会更富有灵气一些,也更灵验。好比药符,其实药符也不仅仅画符文,就是一般神婆想要用符水骗人治病,若使它灵验,就以药材浸泡符纸,再画些符文,如此一来,这符化了也有药力,吃不坏也吃不死,侥幸对症的,也就是他人眼中的‘神’了。”
滕昭:这是在教我们骗人?
“为师告诉你们这一点,也不是说让你们这般骗人,有时候,遇着比较固执的人,一定只信喝符水才灵的,可以这么做。”秦流西狡黠地笑:“咱们做道士的,尤其是咱师门,不必死守那板正的一成不变的规矩,根据实际情况变通,可以更好的安抚善人的烦心事不是?”
忘川拍着小手:“师父好厉害。”
滕昭和万策:就觉得是在狡辩怎么办?
秦流西说道:“忘川去道室参道,你们准备一下,客人上门了。”
她话音刚落下,就有人出现在铺子门口,正是之前在醉仙楼有过一面之缘的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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