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艰难,他难免会想到外敌会乘虚而入,不管是因为灾祸,还是早有觊觎,这都是极好的机会,毕竟关内已经如此艰难,何况关外。
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身居高位,早就把这大隐患看在眼内,只是没想到,它会来得这么快。
就在蔺相在早朝上把西北恐会起战事的奏折一说,隔日就有八百里加急传入朝中,阳关遭异族突袭,抢占一城池,我军死伤五千人,而异族攻打进城之时,守城将刘安当夜正和几个部下还在花楼喝酒,误了军机,导致城池失守。
满朝哗然。
那刘安,是赵王的一个表兄,当朝顺天府丞刘家的长子,也就是淑妃的外甥。
赵王当场白了脸,立即跪下来认错,为了女色享乐丢城,这个罪可大了去了,他好不容易把这家伙给安排到西北军中,还没来得及用上他,自己就先被拖累了,这个蠢货!
权老将军是气得脸色铁青,他在镇守西北多年,都没试过丢城,他为了让圣人放心,回到京中荣养,这才没两年,就弄丢了一个城镇。
他早就知道,这些个公子哥软脚虾就只会在女人身上使劲儿,真到了上战场,那是屁用都没有,只知道抢功弄权。
呸!
权老将军鹰眼锐利,扫了赵王一眼,向圣人自请出战,势必把那突厥番鬼给打回姥姥家去,夺回大灃领土,不丢一城一镇。
圣人盯着赵王的眼神跟淬了冰似的,他正准备要去祭天,现在却来了急报说西北起了战事,还失了一个城池,这要是不派兵去夺回,岂不说他孬种?
但打仗,兵未行,粮草先动,今年天灾频发,粮食收成本就不好,还要打仗,去哪弄银子?
他举行祭天,又要一大笔银钱,到处都用钱,谁给?
丢城的是赵王的表兄,即便那刘安不被斩于马下,他都要令人将他五马分尸,如今人死了,正好,抄家补国库。
圣人先是把赵王给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下了旨意,刘安作为主将失职渎职,荒淫女色,导致城池失守,将士惨死,判鞭尸。刘府丞教子不严,在职期间利用职权贪墨,革职鞭刑三十,刘家男子皆流放三千里,女眷充为官妓,家产均抄入国库,以偿战死的将士。
赵王脸色惨白,抄家流放就算了,女眷充官妓,这其中就有他的姨母,父皇这是一点脸面都不给他留,也不给他母族定西侯府留。
这还没完,圣人还让他亲自带队去抄刘家,还说了一句,听说有些商贾为了讨好刘夫人,送上的金银足有五十万两以上,他要一点不剩的看到那些贿赂。
赵王身子抖了一下,刘家有没有这么多银子,他心里明白,但父皇说有,那就必须有,这不够的,谁填,自然是被钦点‘重任’的他了。
谁叫现在国库空虚正愁钱,而他的母族姻亲正好撞到了铁板上呢,不逮着他薅又逮谁?
银钱还是事少,惹了父皇厌恶,那大位,他还有戏吗?
户部的一听抄家,钱尚书立即向自己的手下使了个眼色,崔世学立即站了出来,先义愤填膺地表达了一番对刘安行径的痛斥陈词,然后他愿意跟随赵王一同去刘家抄家,定然会一个铜板都不剩的归入国库。
杀人诛心!
赵王恨恨地瞪向这姓崔的,这是怕他私下对刘家人留情面,暗藏财物。
崔世学眼观鼻鼻观心的,只当那眼神不存在,开玩笑,五十万两啊,一点不漏的落入国库才好,尤其要打仗,不多搞些银子充国库,他们真的会秃头的。
他恨不得圣人多发作几个贪官,多抄几家,抄家这事他熟。
赵王想说不劳烦户部,自己定会监督好,也表明不会与国之罪人同流合污。
但是,圣人允了。
比起什么刘家,他更看重银钱,谁知道老二会不会可怜刘家人,只眼开只眼闭的留点东西,崔世学盯着正好。
至于那失守的城池,他下了旨意,点权暻为主将,出兵阳关,把城池夺回来。
权老将军脸色有几分难看,点他家孙子去打仗没什么,但军需粮草呢,好歹先拨出来啊,没有这些东西,怎么打,尤其天气冷了,士兵吃不饱,手软脚软的,跑都跑不动,还打个屁么?
蔺相不经意地把视线暼向齐骞,然后提了粮草军需,尤其是刚打了一场败仗,失了城池,要提升士气,得让他们觉得朝廷并没有放弃西北的每一城,所以辎粮必须送到西北,以稳军心,鼓舞士气。
齐骞也出列,拱手道:“皇上,微臣愿压军辎西行,助我大灃好儿郎夺回大灃领土,愿为皇上开疆拓土护山河。”
赵王脸皮抽了几下,好家伙,这死野种逮着机会就要上,敢说他不是狼子野心,谁信?
圣人看着齐骞这张脸,依稀能从他的五官找到与自己熟悉的影子,此时看他一脸正气刚毅的样子,再看跪在地上磨牙的老二,以及站在队伍中神游天外的老三,脑壳突突地乱跳。
他想到近来如妃提的,她要把这孩子过继在名下,被他压着了。
这孩子,也是他的崽。
圣人也不知想些什么,允了,令户部全力配合,然后又让礼部准备祭天事宜,这是非要去啊。
钱尚书:要不咱们多抄几家吧,五十万两真的不够!
散了朝,赵王走到齐骞身边,冷笑道:“你可真是一点机会都不会错过。”
齐骞淡淡地道:“二哥抄家时,千万不要留情,不然圣人会让你贴补更多,毕竟刘安丢的是一个城池,死的是五千将士。”
“你!”赵王气得跳脚。
齐骞拱了拱手,刚要离开,又被圣人身边的大总管叫住,圣人有请。
赵王看着齐骞往忠勤殿的方向而去,脸色瞬间黑成了锅底,偏偏那阴魂不散的崔世学过来了,催着他去抄家。
娘的,都是王八蛋!
不远处,齐三也就是成王撞了撞身边表兄陆寻,道:“寻哥,你有没有觉得老二和颢然怪怪的?这两人,愈发的不对付了啊。”
陆寻眸光轻闪,说道:“你其实当个富贵闲王也挺好的,不争那个位置,说不定能活到长命百岁。”不用费脑。
太子被贬,圣人几个皇子,也就是老二和老三,其余的要么是死了,要么就是才几岁,不堪大用。
但其实不然,还有一个成年的,且这长的,越发有圣人的影子了,宫里那位还想要过继。
呵。
过继了,不也就名正言顺了么?
成王说道:“寻哥,我觉得你这是瞧不上我,是觉得我不堪大用么?”
“不是!”
成王一咧嘴,刚想说什么,却听他说:“是你没人家命好。”
他查到的人和事,可都是向齐骞归拢的,那真的是追着喂饭的节奏啊!
成王不服,他可是正儿八经的龙子,也叫命不好?
就算是,那必定是被那些神棍算不好的。
陆寻看向忠勤殿的方向,看来他也得回去找母妃说说话了,现在的队伍,已经分明了。
朝中诸事纷扰,秦流西通过留在宫里的傀儡国师也知一二,但没在意,只是在国师说了圣人要一意孤行的去搞那劳民伤财的祭天时,她看了一眼帝星,眉头轻皱。
帝星晦暗不明,这是要倒霉的节奏,他这是要作死啊。
良言不劝该死鬼,一切由他自己担着吧。
“到了,那就是鬼塔。”东方鬼王把秦流西的神识给拉了回来,指着前方。
第1174章 毁鬼塔,拘怨灵
随着东方鬼王的提醒,秦流西便感到一股冲天的煞气向自己这边涌来,如锋锐的冰刃一般,无一死角的刀在身上,阴气入体,顺着经脉,抵达四肢百骸。
秦流西冷哼一声,意念一动,业火的气息涌入经脉之中,所过之处,阴气散去,许是她气息过于炙热,在她身边,阴煞之气不敢再近身。
东方鬼王原本还贪图这阴气,他本就是鬼,阴气对他来说自然是大补之物,所以就有些迷醉,可秦流西的气息一散开,他就清醒过来,发觉自己竟有种想跟鬼塔共沉沦的感觉。
他惊惧地看向秦流西,触及她似笑非笑的眼神,道:“它主动勾引我的。”
“小心些,你要是被勾过去,那我只好把你也炼了。”秦流西没好气地道。
听听,这是人话吗?
东方鬼王道:“路我带到了,先走一步,反正你也用不上我,那些石獣我会让底下的小鬼去找的。”
他说完,飞快地消失。
秦流西轻嗤,倒也没说什么,就算东方鬼王不跑,她也会让他走的,这地方的气场虽然带着阴煞,吸引鬼魂,可一旦沉沦进去,鬼力低的就会成为鬼塔的补品和养分。
她往前看去,但见荒芜的沙漠中,一座通体发黑的七层宝塔自沙丘冲天而起,明明散发着诡异可怖的气息,可在普通人眼里,它如梦似幻,圣洁无暇,如致命的曼陀罗一样,吸引人上前。
然而在秦流西的眼里,却是无数的亡魂在凄厉惨叫,在挣扎逃脱,可越是挣扎,它们就越被绞杀得支离破碎,死后亦不得解脱的怨气因此化成煞气,都附到了那鬼塔上,使得它阴煞之气越厉害。
就这么说吧,就普通人站在这一片,被这阴煞之气沾上,定然会逼着他发疯致死。
“这鬼塔有点东西。”封修道:“我在其中感受到了妖物的气息。”
秦流西道:“这是把一切魑魅魍魉的魂魄都转化为阴煞,吸得越多,它就越强大,阴煞像苍天巨树的树根一样传开去,所过之处,必让生灵无一生还,灵魂再被它吸收,再延伸……”
封修皱眉,说道:“不是说时机未到?那阵眼设在这鬼塔上也说不过去啊,他这么快就汲取阴魂祭天?”
秦流西感受着阴煞之气不断蔓延,脑中有什么闪过,道:“有些邪修为了哄骗无知的百姓,会以洗脑的方式不断地给他们灌输一种,信教并为之献身,可以得到他们想要的。于是,在这样的洗脑下,彻底失去理性,成为傀儡,献身献财甚至献命,只为奉献给他们的神。单纯为财为欲的邪修得了财宝和淫欲也便罢了,要是有道行会炼阴损法器的,那是连人的魂魄也得了。你要知道,自主献祭的灵魂,威力更大,也更虔诚。”
“你是说,这鬼塔就是那邪物,引人自主献祭?”
“刚才东方鬼王站在这里,都险些被这股阴煞气迷幻,可见它并不止阴煞那么简单,还煞中带邪。他一个鬼物尚且如此,更莫说普通凡人,只怕在他们眼里,这鬼塔应该是如仙塔一样的存在,被蒙蔽后,他们甘于为其献身。而它威力越大,延伸也越大,若一直存在,到时候它这阵眼一动,阴煞之气如毒气传播,你说这西北的人会如何,会不会被勾动心神而自动献祭?”秦流西垂眸,摸着左手食指,声如寒冰,道:“过程如何不重要,他只要看到结果就行了。”
封修明白了,说道:“也就是说,这鬼塔就是他种下的一棵吃人树,它吞噬的生灵越多,威力越大,阴煞气如盘根错节的树根一样伸展开去,它想毁整个西北也不无可能。”
秦流西点点头。
虽然有些震惊,但封修还是忍不住,道:“他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是上万个心眼?”
“那可是在人人修真的时代佛道双修的佛子转世,你说呢?”
“那也很离谱,孟婆汤兑了水不成?”封修不服,他现在虽然是一只妖,但说不定修真时代也是顶顶厉害的妖修,这重新活一次,也没这么厉害。
秦流西道:“其实也不算什么,咱们要是想,也是可以的,不过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罢了。”
汲取生气为己所用,道宗也不是不会此道,是做不做而已。
封修叹气:“果然没道德的,都赢麻了!”
“走吧,看看去。”
她往那鬼塔走去,走了没两个呼吸,她就停下了,拦住了封修,道:“先别动。”
她刚才的步法可是缩地成寸之法,鬼塔看着的距离就没那么远,她用上了术数,也该到了,但事实上,他们仍在原地。
封修也发现了不对,冷哼一声:“这是他布了幻阵还是这鬼塔的迷幻之法?”
“没有答案的问题,干就完了。”秦流西拿出金刚尺,脚踏罡步,嘴上喃喃有词,双指往尺上一抹,有金光闪过,她脚一跺,金刚尺斜着一劈,厉喝出声:“破!”
金光大盛,地面一阵震动。
有无形的结界打破,浓郁阴冷的阴煞之气如同龙卷风一样,意欲将二人包围,却又像遇到可怖的气息,自动绕开了。
两人也看清眼前的画面,本来挺远的鬼塔已是近在咫尺,而在他们脚下,却是森森白骨,阴气自这些白骨发出,冰寒刺骨。
秦流西抬头看着眼前的鬼塔,道:“原来这才是鬼塔的真面目,它叫鬼塔,还真是名副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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