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洐之走了,雨开始下了。这两件事并没绝对的关系,纯粹是三月正值清明时节,那湿雨每天淅沥沥地下,不干不脆地下得人心情烦闷,彷佛连脑袋都要潮湿生霉。
在陆洐之离开事务所后的这一个月,他们藕断丝连,一共上了五次床。
约莫是下个不停的雨教人心情闷燥,需求一个安定切实的存在,他很意外陆洐之还会继续找他,只是肉体堆叠出来的快感却一次比一次空虚,就像一杯凉掉走味的咖啡──
不过,身为小市民及夜市摊贩爱好者的乔可南,更偏爱冷掉的臭豆腐这样的形容──热的时候还能有滋有味,冷着吃那真是满嘴臭味,教人作呕。
乔可南觉得,是时候了。就算让男人射精在自己体内,吃了那么多对方的种子,不会留下的东西就是不会留下,如果他是女人,或许还有可能怀孕
乔可南低头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我可怜的儿喔~往后就只有你跟着爹了。
想着,青年在电梯里抱肚猛笑,笑得眼泪都喷了出来。只是因为太好笑了而已,没有别的缘故。乔可南拿着男人给的钥匙开门,不得不说陆洐之对待床伴还是不错的,给了自由进出的权力。
里头一片漆黑,陆洐之不在家,乔可南事先问过了。他提着手上的空行李箱,朝屋里鞠了个躬。
“打扰了。”这是他第一次在不受邀请的情况下,进入陆洐之的房子。大抵也会是最后一次。他晃晃手里的钥匙,直接走到卧室,他一直想找个时机收拾行当,当着那人的面太刻意,而自己也不想面对那种曲终人散似的荒凉。
“怎么、怎么,情愿一起沉没,也不欣赏泡沫,不愿立地成佛,宁愿要走火入魔。”是啊,为何不愿立地成佛,宁愿要走火入魔?
乔可南哼唱王菲的阿修罗,把自己的物品收拾好,牙刷之类淘汰式的就扔,即便如此,原先充满余裕的行李箱仍旧被彻底塞满。
他很意外,当初想两人不会持久,所以他始终不敢进驻太多在这儿,没想到最后累积出的数量,远比想像中的多。
就像感情,分明不想投入,却还是不知不觉一分一分加重了法码,直到天秤彻底倾斜,都没知觉。该走了。
这里不是他的家,他甚至没去过陆洐之其他房间。男人就像蓝胡子,可他却不是那个傻里傻气的新娘──或者他更傻,傻到宁可维持幸福的假象,沉浸在自以为是的happy ending当中。
乔可南提了行李,从陆洐之卧房走出,同时听见了大门开启的声响。他下意识往后退,随即好笑地想自己又不是贼,遇到就遇到了,看来老天注定他们得正式做个告别早晚而已,乔可南一开始也没打算默默走人,而是另行安排时间,归还钥匙。
想着,乔可南探出头,却骇然睁大了眼。──他看到两个男人在门板上接吻。那种火热的,不带感情,裕望四溢的吻。一个他不认识,另一个,自然就是陆洐之。
盛竹如又在他脑内做口白了:他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陆洐之背对屋内方向,完全没察觉里头有别人。还是那奸夫?姘头?注意到,戳了戳男人肩膀,一指他身后,陆洐之才一脸惊醒,猛地推开身上男子,按开大灯。
灯闪了两下,映出乔可南僵硬呆立的轮廓。一室透亮,屋内是荒谬的三人剧场男人一脸好似偷腥被抓包的慌,乔可南心想:何必呢?历史总是不断轮回重演,用一种料想不到的方式。
先前他在门外发现苏沛出轨,这次在门内嗯,他跟陆洐之不是那种关系,所以盛竹如你别来,我才没有万劫不复。他很好,非常好。乔可南深呼吸,平复下胸中涌动的寒潮,提着行李上前,将手上钥匙递了过去。
“我来收拾东西。”陆洐之瞅了眼那只行李箱,整个人都愣了。乔可南心怀抱歉地觑了隔壁那位男士一眼,嗯,长得挺不错的,不愧是哈根达司家族,换他都想干。
“陆先生,我不该在未经邀请的情况下擅自跑来,希望没有让你跟你朋友太扫兴。”那陌生男露出一脸很神奇的表情,他瞟了陆洐之一眼,这情况明显乔可南是原配,就算同志之间劈来劈去很常见,可当面目睹出轨现场还能这般镇定自若的,实在奇葩。
陆洐之始终怔怔望着他,并未接过乔可南手里的钥匙。乔可南不以为意,把东西搁在鞋柜上,抓好行李朝陆洐之道:“让开。”陆洐之:“”他没动。好吧。乔可南心想,或许自己太没礼貌了,毕竟对于陌生人,妈妈从小教育我们要保持距离、妥善有礼。
“请让开。”陆洐之:“”乔可南瞬间一身疙瘩,很想吐。你有完没完?把人带回来爽的是你,现下露出这般苦大愁深的样子是怎样?
“当初我们约法三章,你要跟别人那个,我们就切所以嗯,就这样。”乔可南很冷静,冷静得字正腔圆,可他整个眼眶都是红的,手指在颤抖,这一切反应出卖了他,他其实很想学马教主咆哮大吼:放过我吧!我快撑不住了!
陆洐之沉默了很久,终于从门前移开。他说:“对不起。”恁娘咧。对不起是世上最没用的语言,对不起要有用,就不需要警察了。
乔可南哼哼地想,但表面上仍只一笑。
“是,我收下了,早讲好的,你违约,确实该给我一句抱歉。”陆洐之:“”乔可南:“谢谢你这段期间的照顾,不管于公于私我都学到很多。”妈的,还是哽咽了。乔可南扭开门把,用的是一种落荒而逃的姿态,他想逃离这个令他心碎的空间,压根儿无法顾及姿态好不好看。
结果走没两步就被人揽住了腰,乔可南往后跌,差点破口大骂,却迎上了男人那双深沉黑润的眸。好像此刻被甩被劈腿的,是另一个人。“别走。”陆洐之说,眼里带了祈求。
“别走。”他说,眼里带了祈求。“你想三劈?”乔可南冷笑。他一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又不是我,怎知道我想的哪样?乔可南觉得人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已经心虚了。
他心说陆洐之你又是何必?看我多深明大义给我俩找了那么漂亮的台阶,我下完换你下,皆大欢喜,从此你做你的立委市长总统宇宙王,我通通没意见,为何非要继续纠缠不清?至少,他是真的累了。
乔可南也是男人,一下子挣脱了陆洐之的箝制。他说:“看在我这段期间尽心尽力,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你给我个全尸吧。”陆洐之错愕了。乔可南没再管他露出怎样的情绪反应,提了行李就走了。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走出陆洐之的公寓,乔可南走在街路上,情不自禁又文艺了一把。
天气很好,难得地没下雨,夜风送爽,分明是春季最让人感到惬意的气候,乔可南却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
他摸摸自己的小手臂,上头点点疙瘩,又冰又凉,甚至带点微微刺疼,这才恍悟自己刚才冷得究竟有多厉害。
不过在这一刻,乔可南心里想的是:真好,我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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