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小李转过身不再说话。
其实这样的赶路是枯燥也是新奇的。
原来叶子的边缘可以将皮肉划开,杂草茂盛到要用手拨开,而高树遮天,竟能彻底将云层遮掩住。
她从未接触过这样的生活。
走了不知多久,心脏剧烈跳动起来,陈在溪努力平静。
眼瞧着天色可能暗下,她缓缓捏住裙摆,声线颤抖:“小,小师傅,我们真的能走出去吗?”
“快了快了。”小李用双手拨开杂草。
“你慌什么?”回过头见她发抖,小李有些不理解:“你们城里人怎么都喜欢这般问,我从小就在这山里长大,这里的每一处我都走过,除了我哥,没人能比我更熟悉这里。”
“嗯。”心脏仍然有些难受,陈在溪勉强笑了下。
眼前这处的杂草茂盛,已经及腰。好不容易拨开杂草,锋利的边缘又将手掌心割出小口,疼痛袭来,陈在溪仍努力往前走。
只是稍一不疏忽,脸侧又被划开,细细的伤口落在裸露而出的每一寸皮肤上。
比起来时的轻松,她此刻狼狈到不在像自己。
重复了无数次这个动作,遮天的树叶才终于散去。
稀薄的光落在双眸,她怔了怔,抬起眸。
视野一瞬旷阔,远处的山连着山。
这里竟是一处悬崖。
小李已经大着胆子走到悬崖边际,垂眸朝下看,看着看着,他笑了出来,问:“高吗?”
“高……”陈在溪不敢往前,还愣愣的。
小李却不怕,只道:“你是高门大户的小姐,自然觉得高。”
“我不是高门大户的小姐。”其实她离悬崖边还有一段距离,但还是害怕地往后退:“但我也觉得高。”
“怕什么,”不知想起什么,小李轻松地说:“跳下去也不会死。”
“啊?”看着小李这副模样,陈在溪全身僵住,不可避免地进行联想道:“那我,我们要跳下去吗?”
“骗你的,”小李拍拍手朝她走去:“我哥收了你家阿婆这么多钱,我要是让你跳,回家他不得给我一顿打。”
陈在溪手足无措起来。
“我们走下去,走下去!”
小李叹气,哥哥说得对,城里人都是傻瓜,可不能逗。
他指着前面的路又解释:“前面有路的,从这儿下山,半个时辰就能到山底,山下呢有我家的船,我们走水路,不出半个时辰就能到天水县,还不会遇到官人。”
一长段话解释完,陈在溪“哦”了一声,回过神来。
小李熟稔地朝前走,随口安慰了句:“这条路我带过很多人的,我将他们每一个都带出去了。”
“嗯。”陈在溪一边点头一边跟上。
寂静的林间,只能听见风的动静与脚步声。
她不习惯这样的万籁俱寂,无话找话般:“小师傅,你总这样送人吗?”
“为了赚银子嘛,”不知道想起什么,小李顿了下,才重新开口:“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对,但若只是靠打鱼而生,那我和哥哥这辈子都买不起上京的府邸。”
“那,那你们现在能买上京的府邸了吗?”
“要问我哥哥,但我觉着,送完你就差不多了吧。”
小李耸耸肩:“其实我有些好奇,你又是犯了什么罪?我还从没送过你这般大的姑娘家呢。”
“我……”陈在溪没想好如何说。
没等她说话,正带路的小李却在此时停下,他皱起眉,总觉得有些奇怪。
他回过头:“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思绪被打搅,陈在溪也跟着回头,可是身后空旷,并未有人影。
按理来说她应该松口气的,可心脏在这一刻高高提起,她紧紧捏住手心的红线,迫使自己冷静。
“有,有吗?”
明明高山之上,只有一望无际的云层才对。
“就是不对。”
小李喃喃自语。
灰蒙蒙的雾气氤氲开,水汽湿濡,眼前的景物就像一幅画一般。
原本模糊的人影,在这话落的瞬间,渐渐清晰明了。
小李转身的动作僵住。
雾气浓厚,还未看清来人的脸,压迫先一步袭来,使得他下意识地就想低头。
硬生生克制住这个念头,小李抬眸往前看。
最先看清的是一袭黑衣,目光随即定格在来人腰间的鱼符上……以及他手中的一截粉色裙摆。
喉间一哽,小李彻底僵在原地。
山色朦胧,男人彻底从雾气中走出,一袭黑衣逐渐清晰。
有水汽在四周浮动,将男人的眉眼虚化,陈在溪觉得有些陌生。
是克制不住地颤抖,心脏紧缩后的难以呼吸,使得她下意识退后。
她怎么可能不害怕。
宋知礼注视她的颤抖。
看着她的神色一点一点转为恐惧,双睫轻颤起来,颤抖着,像蝴蝶离开地面时的展翅。
他看着她朝后退一步,是害怕的姿态。
可奇异般,他心中未曾有一丝气愤,甚至还感受到一丝浅薄的愉悦。
他指腹微动,轻捻着那截嫩粉色裙摆。
不听话又能如何?
他总归是,要接她回家的。
“表哥。”
被他这般看着,陈在溪带着哭腔的声音紧张,终于忍不住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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